第一章

    我喜欢下雨天。也喜欢在雨不大的时候不撑伞。我感觉我是雨的一部分。我的名字就叫雨。我叫娄雨。这是唯一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稍微能产生点连接感的事物。只有淋雨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我活在这个世界上。

    尽管我并不想活着。但也没有要死的程度。那就这样姑且活着吧。没有生的欲望，也没有死的。

    细雨打湿青石板，怪春雨无情，匆匆谢春红，前几日还各领风sao的杏儿，李儿，樱儿，桃儿，经了这朝来寒雨晚来风，落了满地芳华。倒这墙角青苔显得更加翠绿，我喜欢青苔，自有一种腐烂的生命力。这辈子只配待在阴暗角落，却自成一派的盎然生趣，在什么样的肮脏旮旯都能活得下去。

    我蹲下，看青苔，攀附整块岩壁，在墙缝中生得最厚，我扣下一块，捏在手中，是一种很绵密又潮湿的手感，带着湿漉漉的泥土，好像什么脏东西都可以在这里发酵，好像哪里脏它就爱往哪里长。墙壁下有半块青砖，也生了苔藓，我知道，这砖底下更是有许多腌臜生命在苟且营生，只消一掀开。于是我掀开，各种爬虫、蚂蚁一见光便四处逃窜，找各种地缝倏然不见，继续回到它们见不得光的阴沟地缝中去。我喜欢看它们四处逃窜的样子，这让我有一种阴暗扭曲的快感，可我又嫉妒，嫉妒它们总能找到地方钻进去，只要一钻进去，便再也不用见光，不用担心被人再掀个底朝天。

    天色愈暗了，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再看到那斑驳红木门前又多了谁的鞋。有的是皮鞋，油光锃亮的；有的是工地鞋，带着黄泥土；有的是穿了很多年的名牌鞋，边边角角都是岁月磨损的痕迹；有的甚至是学生穿的帆布鞋。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再听到家里床板发出咿呀声，不想听到女人的娇媚呻吟，不想听到男人的低沉喘息，不想听那些不堪入耳的放浪话语。真可笑的，这么多年，我以为我早该麻木了，结果还是这么厌恶。

    可是总要回去的，垃圾该回到垃圾堆。拖沓着步子，一脚一个水洼，一脚一个水花。昏黄路灯在绵绵细雨下，雾蒙蒙地扩散好多圈，飞蛾被打湿翅膀，却仍追着虚幻的光，它们会一直在路灯下挥动翅膀吗？一直挥到路灯熄灭吗？那路灯熄灭了它们又去哪了？还是精疲力竭掉落在地，然后被风吹到不知名的地方？

    门没锁，刚走近门就能听见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吭哧声，夹杂着脏话。今天竟然还没结束，以往这个点回来，女人已经收拾完了。

    麻木地走进厨房，烧开水，面条刚下锅，听见关门声，是男人离开了。

    盯着沸腾泛白的面汤，面条渐渐变软，机械地用筷子搅动几下，打下一个鸡蛋，蛋清瞬间凝固成乳白色，准备下调料时却发现盐没了，明天去买吧。

    将面条盛好装进碗里，端着其中一碗走到女人房间门口，轻叩几下房门，尽管并没有阖上，轻推开房门，客厅白炽灯光太过刺眼，女人被刺激地闭上了眼睛，随后用手肘挡住，像砖底乍然见光的虫子。女人的房间窗帘紧闭，开着紫红色的暧昧地灯，一抬眼就能看见满室旖旎与yin靡，以及被采撷过的春色——女人半披着睡袍，仰躺在床尾，海藻般浓密的红发随意地垂落在地板上，没穿内衣，雪白饱满的rufang半遮半掩间能看见大的小的暧昧痕迹，甚至不算暧昧，应该算是情色，从脖颈到胸脯，属于不同男人的，上一个男人的印记还没减淡就被另一个男人用唇齿重新覆盖。

    至于女人的下半身更是一片污秽与泥泞，白色粘稠的jingye残留在女人平坦的小腹以及大腿根，刚经历过一场性事的yinchun仍然张合着，地上是女人被撕烂的内裤，垃圾桶边缘挂着被随意丢弃的安全套，有几滴jingye顺着安全套口流出，附着在垃圾袋上，空气中混杂着腥膻味与浓郁的香氛味。这一切都让娄雨感到恶心，又着迷。是的，女人这幅凌乱又破碎，污秽又下贱的姿态让她感到着迷。

    “弄忒他妈狠了。妈的，家里老婆不让cao，气撒老娘身上。”是女人的抱怨骂声，但或许是因为这场性事太过激烈以至于女人嗓音微哑，有气无力，字与字之间也黏连成一团，软乎乎的。

    “记得清理。然后吃饭。一会儿凉了。”

    “懒得动。没胃口。”女人有气无力地答道，顺带翻了个身，呈蜷缩态，头发铺了满背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