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春信

    第41章：春信

    三月，阳光正好，垂丝海棠候春而开，一片喧喧嚷嚷的粉色，几乎把青白墙壁映得娇艳明媚起来。

    许灵心捧着一盘洗净的红樱桃离开了姒玉的待玉阁，迎面遇见琥珀后，忙恭敬地垂首。

    琥珀略一看盘中樱桃，问道：“少主一个都没吃吗？”

    许灵心斯斯文文地回答：“少主只吃了三颗，说这樱桃新鲜，比往年都好。但是这几天胃口不佳，刚刚还反酸水，便赏给我吃了。我本想带给几个往日照顾过我的姐妹一起分享，可巧就遇见了你。琥珀jiejie可喜欢吃樱桃？”

    琥珀笑道：“既然是给你的就坦然收着吧，什么稀罕物还这样让起来了。调你来内院原是看你本分老实，但也不能太实在了，不要学那些沽名钓誉、油腔滑调的做法，只要你服侍的好，自然以后多的是好处。”

    “多谢jiejie提点，我自打进了摇光院便是少主的人了，本分如此。只是自从开春，少主的胃口就越来越不好，人可见的就瘦了，要是有办法让少主多吃点就好了。”

    琥珀忍俊不禁，笑骂：“少主哪里瘦了？不过是天气骤暖脾胃失调罢了。你可记着，这种事跟我说说就罢了，算你体贴周到。但是可不要跟第三个人提及少主的衣食住行，不然，少不了落得你前头那一位的下场。”

    琥珀用被调出内院的琳琅警告她，她哪里还不知道轻重，忙正色应了。

    琥珀又提点了两句，让她不要把少主日常饮食的事情说出去。许灵心谢了又谢，才捧着樱桃去了。

    琥珀进了房，拨开珠帘向里间探视。果不其然，姒玉正靠在美人榻上寐着，身后的支摘窗敞开，竹影静立，偶闻雀鸣。

    许灵心刚走几句话的功夫，少主就困成这样吗？琥珀面上掩不住担忧与怀疑，轻手轻脚地靠近，低声唤道：“少主？”

    姒玉“嗯”一声，悠悠启目，看到琥珀离得这么近，纳罕道：“我怎么就睡着了，连你进来了都不曾察觉。”

    “我刚刚在海棠墙外和灵心聊了几句，进来时你就已经这么斜躺了。就是困也不该睡在窗下边，你最近吃欲不振、精神头又差，别是病了吧？要不让正君请大夫给瞧瞧？”

    姒玉眉头一皱，老大不情愿：“我自降生还没有生过病，也从没见过什么大夫。而且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病了。”

    琥珀心头一紧，脱口而出：“不是病了那是因什么？”

    姒玉：“我约莫是练功练岔了，等母亲有空了请她给我疏导一下灵气就行了。”

    琥珀又急又恼，她服侍姒玉八九年了，对于姒玉的衣食亲力亲为，可谓是了如指掌。她这个月癸水迟了近月余，至今未到，又吃不下东西，还呕吐……这，这怎么会是练功练岔了！

    这分明就是女子孕初的征兆啊！

    虽然镜花子民有娲神垂爱，通过祈生树繁衍后代，但是仍然有些底层女子因为种种原因母体受孕。这种方式生下的孩子多半也和父母一样血脉低下，无法觉醒娲神灵力。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怀胎十月和分娩对母体的折磨太大了！

    既然拥有娲神娘娘的庇护，哪个女子会选择母体受孕？就算是寻常百姓家，除非是被情爱冲昏了头，不然谁也不会选择冒这种风险折磨自己！

    少主血脉高贵，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昏了头啊……那就是另一个人昏了头了。是另一个人疯了吧！

    琥珀脸上青了又白，红了又青，终于一狠心，咬牙道：“少主，以我的经验，你不是练功岔气了，极有可能是怀孕了！”

    姒玉惊讶地看着琥珀，打量道：“你的经验？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怀孕了？”

    “我当然没有背着你怀孕！更何况我是不会生孩子的！但是我见过一些寻常女子，也听药铺的大夫说过故事，你葵水迟迟未来，种种情形都像是怀孕。求少主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若不是最好，若是，就早做打算，想好应对之策。”

    姒玉听了后默然无语，又慢慢靠回在软垫上，她有些头晕，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这么陌生，连自己这个人都很异样。

    她早就做好了成为母亲的准备，也和秋陵玉进行了几场祈生仪式了。但她幻想不出来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孩子。是爱哭还是爱笑？喜欢吃甜还是喜欢吃辣？喜欢读书还是讨厌读书？

    她幻想不出来。

    也幻想不出来自己会怀孕。

    煞人的寂静中，姒玉突然开口：“我的肚子会变大吗？”

    琥珀被问懵了，“会，胎儿在腹内吸取你的养分，会长的越来越大。直到十个月后，长成一个冬瓜那么大，撑开产道才能出来。”

    姒玉长叹道：“母亲真是伟大。”

    琥珀欲言又止，心里又是担心姒玉年少，延误了身子，又是害怕家主知道了会雷霆震怒，到时候摇光院恐怕要经历一场血雨腥风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疯子，一定要让他脱一层皮，才能肃清风气！

    地上站的琥珀心里翻江倒海，榻上躺的姒玉看似毫不在意，眼神却无比果断，似乎片刻间已经下定了决心。

    ＊＊＊

    这天是许灵心休息的日子，她买了些时令水果回家。本想路过陶氏点心铺子再买点栗子糕，她那便宜后爹和亲娘生的便宜弟弟长了牙就爱吃这个。

    谁知刚走到城西就看到了陶家的小五。

    陶小五正哄着一个三四岁的娃娃，一口一个“不要哭”。那娃娃衣服灰扑扑的，脸上抹的锅底灰被泪水冲出两道小溪。一边抽噎一边吸鼻涕，好险大鼻涕没滴到肚子上。

    好埋汰一娃。

    “子夏，这是谁家的娃娃，怎么哭这么可怜。”许灵心走过去蹲在两人面前，掏出两个甜米糕来给他们分了。

    陶子夏没有接，都让给了埋汰娃。埋汰娃不客气，就着鼻涕一口一口吃的可香了。

    陶子夏结结巴巴的说：“谢谢许jiejie。他是辜叔叔的孩子，叫辜、辜小豆。自从辜叔叔搬过来，就就就、老是有坏孩子欺负他，刚才就有几、几个坏孩子把锅底灰泼到小小豆身上，还说了很多坏坏、坏话！”

    许灵心解下自己的汗巾，沾着泪水把埋汰娃的脸擦干净了，发现埋汰娃长得并不埋汰，比自己便宜弟弟可爱多了。

    她把汗巾塞到辜小豆衣服里，又摸摸陶子夏的头，表扬道：“你才几岁啊，就成小英雄了，干得不错。那几个坏孩子是谁家的啊，我告诉他们爹娘去，让他们爹娘管管。”

    陶子夏点点头，一连说了几个本街有名的小混球的名字，末了又煞有其事地叮嘱：“不不不要生气，要要好好讲、讲道理。”

    “人小鬼大，你还教起我来了？”

    许灵心安抚好了那个辜小豆，和陶子夏一起把人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