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

    大丫带回来一包各种口味混合的糖饼和一包蛋糕。顾千寻先拆了糖饼，撕下一点丢进嘴里，眼睛却看着油纸包裹的蛋糕。

    蛋糕是由鸡蛋牛乳面粉按一定比例融合，再经酵母催化制作而成。

    蛋糕被包裹进油纸里，运送过程中就不会受损。

    灵魂是由三魂七魄按一定比例糅合，再由忘川河水洗涤酿造而成。

    灵魂被包裹进rou体里，演绎生命时就不会消亡。

    人可以从油纸里把蛋糕拿出来，却不能从蛋糕里把牛乳拿出来。

    就像人可以从躯壳里把灵魂拿出来，却不能从灵魂里把爽灵拿出来。

    这不是可逆向进行的化学合成，而是变性的蛋白质，是恒小于零的吉布斯自由能，是万物永远趋向于最低能量状态和最大混乱度的法则。

    这是宇宙的【焓减】和【熵增】。

    顾千寻又看向被大丫牵着的二宝。不带什么生动的感情色彩，也没有什么隐晦的深层意义，只是在诠释“看”这个字的字面意思。

    用看着油纸里的蛋糕的目光，看着这块被剔去了鸡蛋或者牛乳或者面粉的人形蛋糕。

    许是因为这目光里空空荡荡，痴傻的二宝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也就没有任何反应。大丫则牵紧了弟弟，略有些紧张地找话题，希望能扯开顾千寻的注意力：“夫人……这个糖饼是街南兴宁点心铺子的招牌……”

    “千千，吃这个，似乎有夹心呢”暮云打断大丫的话，拈了个带芝麻的糖饼递到顾千寻嘴边。

    暮云并不在人前唤顾千寻为娘亲，不是他有什么人伦顾及或自己的考量，只是单纯因为顾千寻是这样要求的。

    就像顾千寻不让暮绾伊在人前叫她主人一样。

    顾千寻知道他们和她的关系在人类社会中是被大众排斥的，她没打算丢弃这诡异的关系，甚至乐见于此。

    但她习惯了在人前扮演【正常】。

    尽管她的演技并不好，她也知道这些掩饰纰漏百出，但她依旧努力扮演着【正常】——对于顾千寻来说，“扮演”才是首尾倒错的真正目的。

    “好吃吗？千千？”

    顾千寻条件反射地张嘴接过糖饼，嚼了几下才反应过来，“好吃，嗯……莲蓉馅的。”

    因为灵魂和躯壳不匹配，顾千寻在这个世界总是会慢半拍，看上去温吞迟钝。有时顾千寻会和酒生抱怨，将自己形容为一个运行着最新版程序的上世纪旧电脑，一卡一卡的，笨拙得很。

    酒生不管顾千寻说什么都会附和，但暮云显然都不这么认为。他爱死了少女这幅慢慢悠悠的可爱样子，看着她极认真地咀嚼糖饼，面颊一鼓一松，倒不像个小贝壳了，像只小松鼠。

    小松鼠抱着琉璃剑坐在窗边，从二宝身上收回视线后继续看窗外街景，糖饼吃完了就再朝暮云张嘴等投喂。

    暮云将糖饼撕成便于入口的大小，一边饲养顾千寻，一边和大丫交代：明天随我们去天选，你收拾好东西，之后不会再回客栈。”

    “是，公子。”大丫不问之后住哪里，也不问为什么暮云那么自信一定能入选，应下后就退出去了。

    暮云昨晚给大丫定下了两条规则：1.听话，2.不要有任何好奇心。大丫很乖，她第一次吃饱，她还想一直能吃饱，最好是带着弟弟一起吃饱。

    饥饿是灵魂用以确定rou体存在的痛苦，饱腹则是rou体全权交由灵魂控制的欢愉。

    欢愉后是困顿，顾千寻趴着窗台眯上了眼睛，微风徐徐，缱绻地轻吻着她。

    “吱——”

    木制窗门响动，暮云关上了窗户，没注意到街角处转出两个身着白色道袍的青年，一人衣脚印了素竹，一人衣上绣满莲花暗纹，行动间，宽大的袖衣飘飘，带出一股与周围市井气息格格不入的飘渺之感来。

    “裘榕，你看什么呢？”衣绣莲花纹的青年抬头望向同伴看着的方向，却只看到一棵二层楼高的树，和树后一扇已经掩上的窗。

    “没什么……”裘榕顿了顿，“霍凛，明天就是天选了，你还出来陪我找千里檀，真是麻烦你了。”

    “说什么话，我就跟着凑凑热闹来的，天选哪里轮得到我来忙活，只是留在宗门里要听我爹念叨，还是混出来跟着你找丹药更自在。”

    “还是要谢谢你的……”

    “客气什么，你要真想谢我，不如把炼出来的丹分我一点，我还没尝过第一丹宗少宗主炼的丹呢！”

    “自然如此。”裘榕点点头，他拿檀城特产的千里檀做丹引子，练出来的丹药自然要分些给檀城归属的莲花剑宗，“只是我这一炉丹，缺了一味已经绝迹的辅料，恐怕效果不如丹书上的描述。”

    “哦？缺了什么？”

    “孔雀翎绿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