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尖。急诊科来来往往的人流互相交错，医生护士在病人间穿梭。

    杜雨欣拉着周雨萱站在急诊大厅，也有些不知所措。周雨萱直到站在了医院大厅，才仿佛找到了支点，回过神来。

    她着急地走到护士台，问道：“你好，请问王秀丽在哪里。我是她女儿！”

    护士查询了下信息，告诉她“王秀丽在3号床，病人还没醒过来，还在等检查结果。”

    周雨萱道了声谢谢，转头向病房跑去。杜雨欣也跟着她一起进了病房。

    病房里，王秀丽躺在窄小的病床上，双眼紧闭，憔悴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一般。

    周雨萱紧紧握住王秀丽的手，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何为恐惧，恐惧mama真的就这样离她而去，任她一个人在这人世间飘荡。

    病房外传来脚步声，周雨萱置若罔闻，杜雨欣回过身望去，是医生！

    医生走进来，看着两个明显穿着校服，一脸稚气的少女，蹙紧眉头，说道：“你们是张秀丽家属？家里有大人吗？让大人尽快过来！”

    杜雨欣听到医生的话有些无措，她看向周雨萱，周雨萱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反应。

    她不得不拉了拉周雨萱的衣袖：“雨萱，医生让叫家里长辈来！”

    周雨萱被这一拉扯，像受到了惊吓般，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才觉回过了神。

    而此时杜雨欣刚说的话才慢慢地像黑白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一字一字浮现出来。她似乎反应了很久，才真的恍然过来，他们在说什么。

    她看向医生：“我家就我和我mama，没有别的大人了！”

    医生听闻，也仅是再次蹙了蹙眉头，平淡说道：“那你跟我出来吧，你mama的情况有点复杂，我需要跟你交待一下！”

    周雨萱跟着医生来到旁边的值班室，医生坐下，取出王秀丽刚刚做的ct扫描，放在观片灯上指着右脑室的一块区域道：“你mama这里有一个明显病变，我们初步断定是肿瘤占位，具体的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但是她晕倒应该也是这个占位引起的，所以可能需要尽快入院全面检查，安排手术！”

    医生将王秀丽的病情仔细给周雨萱讲解了一遍，周雨萱看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明明说的每个字她都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她觉得她完全没有理解到。

    整个人如置云端，飘飘浮浮；又似沉入深海，全身发冷。医生说完，注视着周雨萱，等待她的反馈。

    而周雨萱却像一个木偶般，丧失了基本思维能力！医生看着面前双眼已毫无焦距的少女，似乎也习以为常了，并不催促，只是埋头继续看其他病人的检查结果。

    半晌，周雨萱终于回过神来，把医生说的话充分理解了，才接受了mama生病了，而且很严重这个事实！

    周雨萱眼泪没有再流，她抬起依然在不停颤抖的手，擦干脸颊上的泪水。望着医生：“请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医生略显诧异地看了眼周雨萱，没想到这么快，这个女孩子就镇静下来，明明刚刚在病房还惊慌失措的似被抽空了样！

    其实周雨萱依然恐惧，只是她没有软弱的资本，她如果不撑住，谁来照顾mama呢？mama，只剩下她了呀！而她，也只有mama啊！

    医生告诉她：“你们现在需要立刻办理住院！”

    周雨萱点了点头，接过医生开的入院证明，就去办理住院了。可是到了缴费处，她才想起来，她身上除了十块钱零用就只有一张饭卡。

    她返回病房想拿mama的卡去缴费，却发现mama醒过来了，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杜雨欣连忙上前帮忙将王秀丽搀扶起来半坐着。

    周雨萱急忙走到病床前，母女对视，王秀丽先开口：“萱萱，吓到你了吧，对不起，mama估计是最近累到了，以后不会了！”

    又看向旁边穿着校服的杜雨欣，了然道：“这是你同学吗？刚刚真是谢谢你啦！”

    杜雨欣笑着回答：“不客气，阿姨！您没事就好！”

    周雨萱扯了扯嘴角：“妈，医生说检查费有点贵，办住院可以报销，您把卡给我，我去办住院。”

    王秀丽听到周雨萱的话，愣了愣，直觉有哪里不对，问：“是不是mama有什么问题？”

    周雨萱隐藏好情绪，强装松快地说到：“没有，就是为了报销，不然全得自费呢！”

    王秀丽一听要全自费，也不再追问，把卡交给周雨萱去办理了住院。手续办好，天色已经黑了，三人都没吃晚饭，于是杜雨欣提议到医院外面吃点东西。

    周雨萱也觉得今天多亏杜雨欣陪着她，不然她一个人真的可能会崩溃。便拉着王秀丽和杜雨欣去医院外面找了家看着还算干净的小饭馆吃饭。虽然周雨萱一点饿感都没有，但是为了不让王秀丽和杜雨欣发现异样，她还是硬逼着自己吃了不少。

    吃过了饭，她们把王秀丽先送回病房安顿好，周雨萱又送杜雨欣出去坐车。周雨萱本来想给杜雨欣打个车，毕竟天黑了，她不放心杜雨欣一个人回去。

    但杜雨欣坚持坐公交车，她笑着轻点了下周雨萱的额头：“你今天吓坏了吧？这会儿都还没回过神，医院离我家就两站路，走路都能到，打什么车！”

    经她这么一提醒，周雨萱才想起来医院就在她们上学路上，离杜雨欣家很近。

    于是周雨萱也没在坚持，陪着杜雨欣走向公交站台，杜雨欣也想起来忙问周雨萱：“阿姨怎么样？医生咋说的呢？”

    周雨萱听到杜雨欣的问话，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又翻腾了起来，让她抑制不住地想要倾诉：“医生说我mama右脑长了肿瘤，才会引起晕倒。具体情况还要等深入检查才能确认，但是基本可以确诊了。”

    说这话时，周雨萱浑身都止不住地在颤抖，双手抱着杜雨欣的胳膊，似乎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些力量和慰藉。

    杜雨欣听到周雨萱的话，有些难以置信的不真实感，以前觉得这种事只会出现在新闻里，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雨萱，心里更是涌出一股无力感，她没有能力给好朋友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和支持。

    她抽出被周雨萱紧紧抱着的胳膊，在周雨萱有些脆弱凋零的眼神追随下，用力抱住了周雨萱，希望能借此让她知道，她会以她的方式陪着她。

    而周雨萱被杜雨欣抱住的那一刻，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甚至是第一次号啕大哭起来！仿佛把前十几年压抑的情绪和压力都要一次性释放了出来。

    是啊，周雨萱自从父母离婚后，就一直是扮演着一个早熟懂事的角色。即便王秀丽，因为忙着为生活奔波，也几乎没有精力和心力来关注周雨萱作为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所以周雨萱从小到大，一切的事情都是自己处理，所有的情绪都是自己消化，时间久了，她也就学会着压抑住一切负面的不安，以免让王秀丽担心。

    而今天，王秀丽突然晕倒被医生告知得了严重的脑瘤，周雨萱本来强撑着的面具却被杜雨欣这个拥抱给打破了，连带着以往埋藏在心底的情绪一起，得到了释放和发泄的出口。

    这一刻，杜雨欣才算真的走进了周雨萱的世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