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节：苏菲亚「下」】

    「那么，巽天完成任务了吗？」

    萨哈姆一惊，在她还没开口讲这件事前，尼德霍格便先提起。

    「还没有，不过巽天他进步飞快，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杀掉古天乐，不过属下认为还是我亲自出手，会更加保险……」

    「不行。」

    血瞳直视垂首的萨哈姆，尼德霍格神情有些扭曲，「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巽天自己完成这件事。」

    「这、这是为何？」

    「萨哈姆，你觉得要塑造完美的杀手该怎么做？」

    「严苛的训练，以及死亡的胁迫。」

    「不对唷——」尼德霍格尖声讥笑：「是抹杀感情，杀害亲人、朋友、伴侣。」

    「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诅咒之子。」

    瞬间，萨哈姆身体一怔，脑海闪过无数的片段记忆——

    被眾人环视滔滔大哭的健壮女婴，妇女溺爱男人无奈的调皮女童，一家三口吃饭的小小身影——

    一切都被熊熊大火吞噬。

    ——「苏菲亚，以后你就叫苏菲亚，我最爱的苏菲亚。」

    ——「不要——把苏菲亚还给我——」

    凄厉的叫声喊破喉咙似，那是处于绝望之中的人才会发出来的，充满悲伤的哭泣。

    彷彿在耳边响起的两道声音，是仅剩的过去存在证明。

    「所以……我称呼自己是莱尔萨哈姆，因为我巴不得害死村庄以及父母的我去死。」

    不是被人这么称呼，而是自己这样叫喊自己。

    「你——窜改了我的记忆，尼德霍格！」

    「不是不是不是，」尼德霍格站起身子，只一瞬就来到萨哈姆的面前，与她四目相对，「我只是放火烧了你们村庄，叙述是你造成的同时，将你的家人在你面前四分五裂而已。」

    「会不记得，只是你自己害怕回想罢了。」

    「你这傢伙！」

    寒霜俏容猛地一变，肃杀之气爆发，向尼德霍格掠去。

    「嘎嘎嘎嘎——明知道是找死却仍动手，好感动——我好感动啊。为了死去的家人而去寻死，然后留下还活着的独自悲伤，太可怜了——太感动了——」

    尼德霍格嘲讽地诡笑，萨哈姆想到巽天，气势一降。

    「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上你吧。」

    「异魔……」萨哈姆咬牙切齿地说。

    「那么，既然你清楚，就该明白我可以杀了你家人，自然也能杀巽天。」

    对尼德霍格来说，就算是萨哈姆选择死亡，他也有方法可以令其重生并将其拘束起来。

    他不过是在享受萨哈姆脸上那愤怒惊恐的神情。

    「啊啊啊——真棒啊——」

    毫不避讳、毫不保留、毫不担心，尼德霍格沉浸于他人的恐惧，将自己丑陋的一面尽情展现给萨哈姆看。

    「你、你、你！」

    起伏的胸脯，萨哈姆圆瞪美目，忿忿不平，这是她在战火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忿怒，但尼德霍格显然早已预料，眼中充斥嘲弄。

    最终她只能选择罢手离去。

    不过在她转身时，尼德霍格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要如何让巽天活下来，就取决于你的决定了。」

    苦涩一笑，萨哈姆不禁心想自己的这名字还真是取对了。

    ——她果然不该活下来。

    当晚——

    辗转难眠中，她心里有了打算，收拾东西后，没有留下任何口信。

    ——踏往乌尔萨特所在的深渊之中。

    之后她浴血伤重回来，在假睡情况下，听见了巽天与尼德霍格的话语，以及他的决定。

    为了她，他要去杀他第一个朋友。

    无声的流泪，她暗自有了打算。

    ——哪怕这是让她痛不欲生的决定。

    她是故意被他用刀伤的，为了让他觉得自己会恨他。

    她一直都知道巽天在哪里。

    她一直都在帮助巽天躲避战火。

    她一直都安排巽天更好的生活。

    她一直都清楚巽天是因为恐惧才要杀她。

    养父母、兰琇学院、魔法石……她竭尽所能，尽可能地去守护他。

    点点滴滴，巽天的过往，她一直都有参与。

    因为，他是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