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了，裴小姐

    裴舒言换好礼服赶到大礼堂的时候，仪式开始了快半个小时，大腹便便的领导在台上念稿子，气势慷慨激昂。她从后门溜进来，悄悄地往任课教师的座位区走。

    她猫着腰，低着头一步步挪着，不小心踩上一只黑色的皮鞋，裴舒言吓得一激灵，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男人梳着三七分的背头，西装笔挺，抬着一边眉俯视着她，像看着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

    裴舒言不敢大声说话，发出抱歉的气声，连着鞠了几躬，着急忙慌地跑到了自己的座位。

    “裴老师，你怎么才来啊，下个环节就是颁奖了，还有个五六分钟，你真是够卡点的。”一旁的郑彩合摇着头，拿着水晶奖杯往她怀里赛。

    奖杯有些沉，裴舒言一只手勉强地接过。学校领导看她年轻漂亮，个子也算高挑，把颁奖的活派给了她，可是这种出风头却没有是实际好处的事情，裴舒言心里并不乐意干，但她没法拒绝。

    手里的水晶奖杯玲珑剔透，淡淡的晶莹光芒反射在裴舒言瓷白的脸上，她站在舞台边缘，双眼盯着鞋尖放空，一条条催收短信缠绕成乱麻，在脑海里盘旋翻搅

    “有请海城一中杰出校友——寰宇集团董事长秦衡泽先生上台领奖。”

    掌声如雷鸣，将她震得一步步向前。

    裴舒言集中精神，将手中的奖杯递过去，男人很高，她昂起脖子，又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眉目舒展，而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校长都得罪不起的重要嘉宾，刚刚在台下被自己踩了一脚？

    裴舒言的手不争气地抖了一下，颇具重量的奖杯从她手中跌出，直直地砸到地板上。

    台下瞬间噤声，校领导坐在第一排气得脸色铁青，裴舒言额角冒汗，很想在这一刻变成鸵鸟，把自己的头埋进土里逃避现实。

    秦衡泽弯下腰把奖杯从地面上拿起来，从容地拿起话筒，眉眼带笑，“母校的热情是实心的，难免沉重了些。”

    幽默的话语化解了刚才的尴尬，宽容和善，反应迅速，情商又高，秦董事长的形象在一中师生心里又高伟了几分，台下的女学生们红着小脸，星星眼里盛满崇拜。

    秦衡泽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衣冠楚楚。而裴舒言又像一只老鼠，偷偷摸摸地从舞台边缘离开。

    “老天啊，今天一天都是什么事啊。”裴舒言觉得自己简直霉神附体，她坐在座位上不停接收着远处领导席射来的犀利眼刀，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同事的奚落调侃，只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终于熬到了仪式结束，大礼堂里的人散得七七八八的，裴舒言才从座位上起来，她沮丧地低着头往厕所走，包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宛若魔咒一般，一瞬间裴舒言大脑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崩裂开来，她拿起手机右滑接通了催收电话。

    “喂，裴舒言女士，我是阳光e贷集团催收专员，你欠本集团396845.98元人民币已逾期两个月.....”

    “我没借钱！钱不是我借的！你们为什么要一直sao扰我的生活！”她音调提高，怒气冲冲。

    “我的工作、我的正常生活都被严重影响了！钱不是我借的，为什么让我背这么大一个黑锅啊，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情绪如洪水破闸而出，裴舒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腔酸涩不已，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路人逐渐投来注视的目光，她拿着手机低着头地往厕所跑。

    电话那头不甘示弱，言辞逐渐凶狠蛮横起来，裴舒言哽咽着嘶吼，“我最后说一遍，钱不是我借的，不要再来sao扰我了！”

    她挂断电话，蹲在厕所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抽抽搭搭地啜泣着，厕所里传来一阵哗哗的冲水声，裴舒言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一大片阴影静静地笼罩着。

    “第三次了，小姐。”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裴舒言红着眼、红着鼻子，慢慢地抬起头来，她看见秦衡泽双手抱胸，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她没有吭声，也没有起身，窘迫地无地自容。

    秦衡泽蹲下身来，一只手放在膝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她红红的小脸，“你遇到难事了，对吗？”他看见她咬紧下唇，垂着眼睛不敢和他对视。

    “你欠钱了？”

    “没有。”

    “欠了多少钱？”他继续追问。

    “两百多万，这辈子都还不清。”鬼使神差地，这句话连珠带炮地从她嘴里滚了出来。

    秦衡泽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是挺难办。”

    他拍了拍西装上的褶皱，随后轻笑一声，“不过倒也好办。”

    “和男人上床，会吗？”

    “啊？”裴舒言一怔。

    “我对你挺感兴趣，陪我睡一个月，这笔债我给你还了。”

    裴舒言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被他骇俗的话惊了好一会，随即又愤怒地回绝，“秦先生，请放尊重，父母教育多年，我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秦衡泽伸出手，把她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深深地看着她，“好好想想，考虑清楚了再回复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