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穿越

    没一会儿阿鹊便发现溪水不深，底下有些闪着光的石子，觉得有趣，索性提着裙子站起来，踩在石子上，露一截小腿。

    [天凉，水凉，你别玩太久。]系统提示道。

    [但是挺好玩的嘛。]

    阿鹊支着脚尖，从这颗石子踩到那颗石子，玩得倒是开心。

    将至初冬，溪水确实冰凉，只是她下水不多时，脚底便热乎了起来。

    不用想也能猜到是系统在帮她。

    刘备见她这般玩闹，收下手中捧着的书卷，劝她上岸来，溪水寒凉。阿鹊依照他的意，搭住他伸来的手，化作猫儿跃至他胳膊上，遂又变作人形，扑在少年身上。

    “背我回去嘛，我不想穿鞋。”阿鹊晃晃腿，担心刘备多想，又补上一句：“我喜欢不穿鞋子的。”

    那鞋毕竟是刘备夜里赶着做好，又用不错的布料垫着，总归不能糟蹋对方的心意。

    阿鹊调整了一下姿势，这蹭蹭那爬爬，少年被她这动作弄得不知所措，耳廓泛红，于是蹲下身来让女孩趴上自己的背。

    不懂刘备为何耳朵变红的女孩心安理得地跳上去抱住，又改为环着少年的肩颈，悄悄打量这位对自己不设防的好心人。

    少年的生活确实很苦。他自幼丧父，母亲身子骨也不利索，平日里只靠母亲纺织和他织席贩履来为家里添上伙食费。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挤出时间来看看书、写写字，希望能识字，能学习。

    阿鹊来这已有三日，常看见他晚睡早起，又早出晚归，也是只有今日阿鹊吸引客人注意，才比平常收摊要快一些。

    且说今天下午来与她玩的那些小孩少年，和刘备相比，年纪小不了多少。

    唉。阿鹊在心底悠悠叹口气，觉得现在背着自己前行的少年实在太苦。

    她亦觉得这位少年未来建功立业的道路更是苦，让任何一个真诚喜爱他想为之牺牲一切的理想国的人，都尽生苦楚与无奈。

    [你想家吗？]

    系统问得有些突兀。

    [不想。我亲生哥哥，连一个容身之处也不愿意给我留下。]

    女孩抬眸，望上了才出来的月亮，它被云层遮挡着，月光隐约而黯淡。

    阿鹊原是另一个时空里的公主，在那个世界里，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是长子长女，都可继承王位。只是可惜的是，阿鹊还有一个兄长，更糟糕的是，这是一位丢失在外已久，于生活半道被寻来的兄长。

    这位兄长曾经历过什么，阿鹊不知；这位兄长又是一个怎样的人，阿鹊亦是不知该从何知晓。

    阿鹊只知道，在宫相处两年，她仍与兄长的关系毫无进展。甚至总能感受到来自兄长的无端厌恶。

    她做错了什么呢？

    或许是不该生在帝王家吧。

    这是她与师长的问答。

    阿鹊觉得答案不对，她认为做错事情的人不会是自己，而是那个“兄长”。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阿鹊的想法是正确的。

    女皇去世了，一向疼爱她的父亲推举兄长继位。之后，兄长横征他国，愈发残暴，阿鹊常能听闻他屠城的消息。

    阿鹊不喜欢屠城的做法，甚至极度厌恶。兄长下令，一夜之间，杀尽了俞洲子民，因为俞洲是她亲朋好友最多的一个城市。

    在王宫的日子愈发难以度过，在外的日子愈发危及生命。阿鹊便以为自己一直要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这几年了。

    直至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枕边多了两本书，一本是《三国演义》，一本是《三国志》。两本书讲述的故事大体上是相同的，讲得是有一个国家历史上三分天下、三足鼎立。

    阿鹊不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

    但她喜欢三分天下魏蜀吴里的蜀，喜欢谥号为汉昭烈帝的刘备。

    他从不会屠城，一直善待百姓，为天下、为苍生，他可是一个忠实的信徒，天下太平、苍生无忧的理想国的信徒，他也可不是信徒，只不过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直至死亡，甚至临终前，他将这个理想与国家一并托付给了最信赖的臣子。

    思及此，阿鹊的眼泪又自作主张掉下来，一颗一颗，一颗比一颗大，打在少年并不算多厚实的衣襟上。

    “怎么了？”刘备问道。

    他想扭头，又被阿鹊拦住：“下雨了。”

    女孩的手又抚上他的脸颊，按住他的耳朵，少年想再如先前一般道出“男女授受不亲”，可自己已经在背着女孩，再说这话未免底气不足。

    于是两人又陷入沉默中。

    刘备意识到是阿鹊在哭，他轻轻蹲下，拿出阿鹊的鞋子，将她放下来，扭头为她擦着眼泪，由于没有绢布，他只好以岸沿溪水净手，然后用指腹去一下一下地抚过。

    只是他越去擦拭，泪水流得越多，于是捧住阿鹊的小脸，无奈笑了笑：“你的眼睛好像经常下雨。”

    初见他时亦如现在这般，哭得稀里哗啦的，不知是做错了什么大事，还是没吃到最心爱的菜食。

    “我想帮你。”阿鹊抱住刘备的腰，呜呜咽咽的。

    被系统找上、询问是否愿意穿越那天，她的宫殿正燃着大火，她被明亮绚烂的火光围住，却没有以往放烟花玩乐时的快乐。

    那时她的心境有担忧，也有解脱。

    忽然脑海里多了一个声音，不停引她交流。

    [系统0120即将为您服务。请问您想穿越去三国时代吗？您可以拥有法术，可以效力于您所热爱的人士或国度。]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有时间限制。]

    阿鹊想问是多久的时间限制，又听系统补充：[但这时间可以延长。]

    [延长的方法有两种。其一是沉睡，其二是，zuoai。]

    [zuoai是什么？]天真的小公主抬头问系统。

    [是您的兄长每日夜里与女子做的事情。]

    阿鹊不再作声，点头答应了。

    四面的火光亮得她眼睛疼。

    她想尽早离开，然后，去帮助那个她所喜欢的国家，帮助那些她所喜欢的人。

    “好了，不要再让你的眼睛下雨了。”刘备将她飘落到不知何处的思绪揪了回来，又为她正了正头上有点歪的花环。

    “我要沉睡三年了，也可能是四年。”异世的小公主拉住少年的衣袖，带着恳求意味的目光。“请你相信我，我想要帮你。”

    虽能力谈不上辅佐，但她确实是想要看见季汉辉煌的模样。

    少年随阿鹊的动作俯下身，他本想要郑重回答她，又得到女孩满怀的拥抱。

    顷刻之间，怀中人变成了抓不着的光束，如镜中花、水中月，刘备觉得自己似乎身在一个荒唐的梦境里。

    ——如果肩上没有突生花印的话。

    灿烂绽放的重瓣花印在他的肩上，有如肩骨长出了一朵花。

    月下，少年伸手轻轻触碰肩胛骨处的花瓣轮廓。

    “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