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学校（九人逃课，弟弟也在其中。被刁难，宋开文解围。

    初秋还不算凉快的时候，德尔菲男校正式开学。由于槐园区教育局的要求，所有性别分校制的学校都要在15年内完成改革，德尔菲是首批。

    为了响应号召，德尔菲虽不能立刻招收女学生，但是招了第一批女性教师。

    林见溦也是其中之一。

    林见溦被分到了整个高二年级最好的班级做班主任。本来按照她的资历，其实够不上零班的门槛，但她毕竟只是做个国文老师，所以没什么大的影响。且不凑巧，前班主任退休，老教师里没人愿意过来接补，只好从新招的老师选——还是因为政策，新老师的男女比都快赶上1:10了，却没人愿意来教零班。

    教导主任也不意外，来这里应聘的或多或少对德尔菲有了解，零班尖子生虽聪明，但极难管教，青春期的男生好动得要命，甚至一同约出去打群架，本班闹得矛盾也不少，还当面羞辱过不少的老师。然而班不可一日无主，教导主任就挑了个脾气最好的。

    林见溦就是这倒霉蛋了。

    但她不觉得自己倒霉，因着她不了解零班到底烂到什么程度，还在为比其他班高出一倍的工资而开心。再加上，她弟弟林明里在这个班。

    对于弟弟，林见溦其实没有那么多的亲情。他俩有两个代沟多的年龄差，又有性别沟壑，再加上喜好差异，从小就没玩到一起过。说白了就是不熟。

    但是对于林明里，林见溦还是颇为了解的，弟弟听话又懂事且作为副班长，肯定也比较了解班里的情况。林见溦为多了一个工具人而开心。

    扣好工作制服的扣子，林见溦对镜理了理短发，然后笑了笑。昨夜备课熬的太晚，只记住早自习是英语，但忘了今天有早课，德尔菲给女老师单独修的校舍的床又实在舒服，她睡得人都软了。现在只能尽量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

    路上还要吃早餐，她只能蹬着短跟鞋跑过去。

    走廊的尽头吵吵闹闹，从窗户透过看去，里面的学生嬉笑打闹或是睡觉吃早餐，毫无纪律可言，与其他教室形成鲜明对比。

    林见溦抱着教案赶来时，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她还愣了一下——她中学读的是普高，成绩好的班级纪律也非常好，乍然看见这一幕，林见溦还有点怀疑地看了眼门边安装的电子平板，屏保即班集体学生合照，上方显示了超大的“零班”二字。右下角是班主任的证件照，现今已经被替换成了林见溦的照片。最底下还滚动着一行蓝色的小字：恭喜零班陈衍通同学获全国信息类竞赛金奖。恭喜零班林明里同学获第36届全国网球锦标赛（成年组）男子单打冠军。

    显然，真的是零班没有错。

    林见溦仍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情，打开了门。上课铃响起，卡点卡得绝妙。

    扑面来的是空调凉气，没什么意外发生，还在打闹的同学因为她突然的出现安静了一瞬，有些坐回了位置，但仍然有些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林见溦将教案放到讲台上，正自我介绍：“我是……”惊觉自己没带“小蜜蜂”，只好加大了点音量：“我是新来的班主任，也是国文老师，姓林，双木林。”

    底下的男生没什么反应，故意不理她。

    林见溦有点挫败，但也还好，扫了一眼教室里的同学，数了个七七八八，还有个在玩手机的——是陈衍通，眉毛一蹙，但她还有别的事要管：“是不是有同学还没来？”

    她总感觉少了谁。

    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有个男生开口：“有些人出去吃饭了，还没回来，还有些人在体育馆打球。”

    林见溦看过去，对着位置确认了对方的姓名：宋开文，旁边又标注了“班长”二字。

    她点了点头：“好的。”林见溦心想宋开文本人长得非常白皙乖巧，看上去就是好好学生的那种类型。他也没下位，估计是班里为数不多的好孩子。

    林见溦又道：“其他人先回位置坐好，我清点一下谁没来。”

    学生缺勤原因不明被查到是要扣钱的，林见溦对着一条印象颇为深刻。

    大多数人懒散地看了林见溦一眼，又看了看宋开文，不太想生事，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对于其他人的目光，宋开文无所谓，唯独他挑衅似的看了陈衍通一眼，不过对方没什么反应，又低头玩手机去了。

    林见溦数了下：“九个没到？！你们班一共都才30个人。”

    底下的同学不以为意地嬉笑出声，有好事者开口：“给您去买见面礼了吧。”

    “……”林见溦再次皱眉，她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开玩笑，学生自然也不可以——这人叫左郗，她记住了，“这种玩笑就没必要开了。剩下的人，等不等？”她一边打开备忘录记名，一边抬头问，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不等。”其他人也不想为此浪费自己的时间。

    “那就不等了，之后他们回来你们就借笔记给他们吧，或者来找我也行。”林见溦接着记完剩下人的名字，到“林明里”三个字时，她顿了下，又打完了所有的字。

    得，她知道少了谁了。

    林见溦心里冷笑，她第一天来授课，她的弟逃了，没比这更离谱的事情了。但她面上还是一派温和地表情：“那我们直接来讲新课，因为进度问题，所以不按照课本上的顺序来，第一节是《洛神赋》，大家翻到课本第28页。”

    临近下课，文本最浅显的含义已经讲完，更深入的了解是第二节课的事，林见溦安静下来等下课铃。她张望着，观察了一下整个班的情况。零班的教室很大，所以都是单人一排，也不显得拥挤。教室最后一排是储物柜，外面还有置伞架，林见溦进来时看见了。德尔菲的女性教师工作制服上半身是翻领衬衫泡泡袖，胸口处是纹好的校徽——橄榄枝与猫头鹰。下装是深蓝色的，有包臀裙和长裤两种，为了赶时间以及省麻烦，林见溦穿的是裤子。不论是衬衫还是下装，都有复杂的金色纹饰，还绣了，也有可能是贴上去的，总之是林见溦不太懂的工艺。

    底下一些同学盯着屏幕上面的电子表，数秒等下课。还有一些同学颇不安分地聊天，嘻嘻哈哈。

    有个人开口问：“老师，为什么你长得跟证件照上面的不一样？”

    林见溦愣了下，回想起自己的证件照，颇尴尬地笑：“高中军训后拍了很多张，为了省麻烦就一直用那张照片了。”

    “哦，那现在老师的漂亮是化妆化出来的吗？”“可以卸妆看看吗？”“想看看老师本人素颜”……教室一瞬间叽叽喳喳起来。

    林见溦当然听见了，笑容收起。化妆是为了显年纪，素颜的她清丽美貌，但这个要求实在是冒犯。

    刁难，林见溦思忖，但没关系，五万淮币一个月的工资，值得她大方不计较。

    此时下课铃响起，林见溦有充分理由先行告退。由于这两节都是国文，她书都没拿就匆匆离开了。

    林见溦一走，教室里沸腾起来。

    “好靓喔——”

    “还以为学校会安排个韩sir那种。”韩sir说的是韩行知，也是新近来的老师，在带高三零班，资历虽小，手段不少，远近闻名的恶霸。

    有人跟宋开文说笑：“我们班搞不好要有人爱上老师了。”

    宋开文也笑：“的确很漂亮。”

    林见溦的短发才到下巴，显出天鹅颈，头发又染成了茶色，看上去像二次元里走出来的美少女。尤其她一米七的身高衬托出完美的比例，怎么看，她的躯体都像是上帝精心打造的好的完美之作。

    “师生恋可不行哦——”班上另一个男生打着呵欠开口，单眼皮，神情有些慵懒，“被发现的话，会被恶俗成年人们强烈谴责的。”

    他就坐在陈衍通的后面，收获了对方奇怪的一眼。

    宋开文笑了下：“管明哲，你昨晚才看完吧？”

    刚刚还游刃有余地挑衅般暗示，此刻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半夜偷窥我？”

    宋开文微微一笑：“身为班长，掌握班上每一个学生的动向，有问题？万一你冲出精神疾病了怎么办？”

    “你有病吧？”管明哲黑了脸。旁边立马有见势不对的人过来调停，做和事佬。

    宋开文只是惯性嘴欠一下，管明哲羞得不想搭理他，他也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林见溦到语文办公室，里面三三两两坐了不少人。有些老师嫌麻烦，课间不回办公室，但是林见溦是一定会回的，她有很多的事情要问。

    “叶老师——”

    被喊的是一个正在备课的年长男人，分神瞥了一眼林见溦：“林林怎么了？”

    在林见溦来之前，是叶老师教零班的语文，现在不教了乐得清闲。

    “逃课的人太多了。”

    叶老师笑笑，宽慰：“那是因为你长得好欺负，你整他们个几次，就不敢了。毛头小子嘛，好对付的。”

    林见溦也不知道怎么整，但办公室陆陆续续来了其他老师，她就不好再讲了，只能自己想点办法。但是首要的，是得把她弟找回来。

    德尔菲全员封闭住宿制学校，不禁止电子产品，况且，其学生寝室就配置了电脑，态度可以说相当开明了。林明里自然也带了手机来。林见溦翻出号码打过去，却是无人接听。

    林见溦头疼，也有点讶异。林明里在家乖乖好学生，他是运动员，放假也要训练，还有各地的比赛，见一面不是很容易。自从林明里十二岁有了电话卡起，没有一次没接到林见溦的电话。

    而就在林见溦来德尔菲的前一周，她提前得知了面试通过的消息，心情很好地跟他打了电话说了工作有着落这件事，但为了保持神秘感，没说是到这里来教书——当时林明里怎么说来着？他会买庆祝礼物。林见溦并非是很重亲情的类型，因为从小的封闭舞蹈学习再加上联系也不容易导致与父母的关系并不熟络，但与弟弟的感情是真的好。

    其中一有林明里从小就爱黏她，也有她自己没什么人可以说说话。安静乖巧的弟弟就是最好的陪伴人选。

    林见溦敲着桌子，暗暗思忖她的气闷是源于何。翘课，说实在的，算不上多大的事。然而这给林见溦心中林明里完美的形象撕了个小口。因为他太优秀太乖了，一点小事也就举足轻重。

    她听了会儿歌，在上课的前几分钟起身去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