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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贵妃 第24节

    袁昱卿看向雪客,灵晗心性跳脱,有些事她们就没?让灵晗知道。匆匆打?发灵晗去?沏茶,袁昱卿问雪客说:“别庄那个奴才,你处理了吗?”

    雪客一脸忧色:“他拿到钱的时候,奴婢就派人送他上路了,陈家就算想查也?没?办法让一个死人开口。”

    袁昱卿的眼中寒光一闪:“本宫就是要让这个死人开口。”

    皇后?册封前夕,邠国公府门前来贺者众多,可惜陈家闭门不见了,一家子深居简出,让来送礼的人无孔而入。

    清晨,陈骏彦从侧门出府,只?带着一个小厮,兜兜转转确定身后?没?人跟着了,才悄悄转进东街巷。

    这条巷子现?在也?被人称为贵妃巷,因为巷子最深处那户人家,就是当朝贵妃的娘家。

    陈骏彦刚进巷子就撞上了一个人。小厮刚想斥骂对方不长眼睛,抬头一看巷子里的状况,他那句骂堵在嘴里说不出了。

    因为陈骏彦并不是偶然撞上了一个人,而是闷头撞上了一堵人墙。巷子里人头涌动,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巷子底下铺着的青石板。

    “这…这…这比….”小厮想说比陈府门前的人还多,但顾及主子的脸面,把后?半句话?给?吞回去?了。

    有个毛躁的年轻男子从人群里挤出来,对陈骏彦二人行礼道:“二位瞧着面生,是初次来拜访吧。小姓朱,您叫我朱三就行。请您先把拜贴交给?小人,这筹子您拿好,一会儿就到您了。要是等累了,您就去?巷口那家小茶馆坐会儿,主家已经定了座,您吃会儿喝会儿再来。”

    小厮眼中鄙睨,这高门大户哪家没?有个待客的地方,甭管是哪路客人来,门房先把人带进去?,招待些茶水和点心,再看主家是请人进去?还是赶人走。

    哪像杨家这样,小门小户,宅子就那么?丁点大,连个气派的门房都没?有,把一条巷子都占了算怎么?回事。

    朱三察言观色,见小小一个仆人就敢对杨家露出不屑的目光,其?主人肯定大有来头,又?见两人两手空空,不像是来送礼的,因此他不敢造次,说道:“贵客要是方便请报个名讳,小的一时眼拙认不出您,求您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陈骏彦把朱三叫到一边,说:“你去?跟主家说来人姓陈,有些王府旧事与杨家商讨。”

    朱三听完疑惑的看了一眼陈骏彦,然后?茅塞顿开,诚惶诚恐地给?陈国舅作揖,转头往巷内跑去?。

    小厮在背后?龇牙:“什么?规矩。”

    陈骏彦转头瞪他:“你再无礼就给?我回去?。”

    小厮不敢,缩缩脖子站好,没?多久那个朱三又?跑回来了,连着作揖道:“怠慢了,您二位跟我来,正门人多眼杂,您随我从侧门进。我家先生说了,请您走侧门不是不尊重的意思,请您见谅。”

    陈骏彦没?说话?,随朱三领路进了杨宅。进门就看见一位先生正等着他,陈骏彦知道这就是那位调来教导杨毅的温先生。

    朱□□回门口,陈骏彦跟着温先生去?了书?房,杨绩刚送完前一位客人,让朱三把门外守着的人都劝退,他自?己则进来见陈骏彦。

    两人见面,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但也?一时无言。杨绩紧张的时候就想搓手,但是温先生逼他改了这个习惯,于是他只?能?两眼紧盯着陈骏彦,牙齿咬着舌尖想着该说些什么?。

    陈骏彦一笑:“杨兄没?想到我会上门吧,本来依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不应该来,但是最近家父查到点东西牵扯到宫里两位娘娘,尤不得我们不慎重,因此家父派我来与杨兄商讨一二。”

    这件事就要从琥珀身上说起,当日邠国公接了圣旨回去?后?,左思右想,终于有所明悟,之所以皇后?犯了大错而陛下没?有借机废除她,原因还在杨妃身上。陛下不希望有一位毫无错处又?出身尊贵的继后?入宫辖制贵妃,因此才把凤位给?了母家势力被削、自?身有把柄落在陛下手上的陈怡。

    他的女儿要想坐稳凤位,就得往死里护着杨妃,别再去?奢求陛下的喜爱了,他只?需要一个有用的皇后?,谁能?护着他的心头rou,他就把凤位给?谁。

    这个结论着实有些悲哀,一位正妻必须以护着妾室为代价才能?生存下去?。可是陈光筹扪心自?问,就他女儿那个疯劲,很?难有人能?容忍她,当初造谣的事,稍有不慎弄丢的就是陛下到手的皇位。

    换做是陈光筹自?己,他大概会在知道主事者的第一时间杀了对方。陈怡能?留着一条命,纯纯是陛下心胸宽广了。

    陈光筹自?认先别人一步看清了陛下的意思,所以他主动请示陛下,把陈家送到皇后?身边的旧仆都带出宫,让陛下安排人盯着皇后?,别让她再做出出格的事情。

    正因此琥珀才被接了回来。她回来后?,陈家难免要拷问一回,问着问着就问出了曹福年这个人。陈何氏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心里知道这人大概率是活不成了,但还是派人去?找。没?想到顺着曹福年查下去?,却把兴庆宫大太监曹驱引了出来。

    陈骏彦讲到这儿,见杨绩和温先生还不明白这件事怎么?扯到杨家身上,他只?好说:“皇后?娘娘之前被这起子小人蛊惑犯下错事,幸而陛下宽厚才饶恕了娘娘,但现?在那个曹驱太监拿着侄子曹福年生前写下的认罪血书?,指认是被贵妃花重金收买。他言之凿凿,但家父却不信这封血书?,反而觉得或是有人在挑拨你我两家的关系,因看中杨兄为人,所以遣在下今日过?来当面问一问。”

    “我meimei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杨绩非常肯定,只?要认识杨小满的人,都知道凭她的脑子想不出这么?曲折的主意来。况且就她那个胆量,给?皇后?请安都能?吓掉她半条命,怎么?可能?主动去?害人。

    陈骏彦显然也?对贵妃的秉性有所耳闻,据他所知陛下对贵妃之宠爱,已经到了可弃江山而博美人一笑的程度,贵妃真的没?必要再装得那么?‘谨慎’。

    陈骏彦想了想,道:“陈家确实对这件事十分存疑,贵妃的为人我们是信得过?的,立政殿也?希望可以和安仁殿协同共进,我这次来并不是为诘难杨兄,而是想给?贵府和贵妃娘娘提个醒,有人想挑拨离间,必然不会只?对这陈家出手,请贵妃娘娘千万小心。”

    第38章 陈皇后

    就在陈骏彦回去后的第三天?, 陈皇后在内外命妇朝拜下被册封为后。陈怡终于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凤冠和凤印。李裕锡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登上高台,众人,包括杨小满,在这一刻都得臣服在国母脚下。

    陈怡在这一刻是满足的, 曾几何?时她也只是下面仰望着的众生之一, 幸好苍天?不负, 让她一步一个脚印的爬了?上来。

    “皇后,恭喜你?得偿所愿。”李裕锡语气平静,他早就知道这是陈怡的毕生所求。陈光筹有一件事猜错了?, 他立陈怡,除了?是为保护小满外, 也是用皇后之位酬谢陈怡曾经为“瑾王”的付出。

    虽然?陈怡做错过?很多事, 但在他还微弱之时,这个女人也确实曾为他奔走, 他不想去计较其中有几分真心,但是这份恩他一直记得,只希望陈怡不要?把这唯一的情分消磨殆尽。

    陈怡扬着嘴角,凤冠轻轻作响, 她转头去看自己的夫君:“陛下,臣妾终于和您站在一起了?, 今后臣妾一定会尽心为陛下管理后宫、诞下皇嗣。”

    李裕锡松开她的手:“皇后守好本分即可。”

    那双坠落的玉手又抬上来抓紧了?龙袍:“陛下, 再给臣妾一个机会好不好?从前是臣妾错了?, 没能体恤您,但你?我夫妻要?长长久久伴在一起,难道您真要?记恨臣妾一辈子?”

    李裕锡不说话, 他不想在封后大典上和陈怡闹的不愉快。但陈怡却不肯相让,又说:“如果有的选, 臣妾宁可不要?这个凤冠,只求跟陛下做一对?恩爱夫妻。”

    李裕锡想,陈怡到底是长进了?,竟也肯放下身段来哄骗他了?。这种话若是杨小满来说,那他是信的,但陈怡……

    他反抓住陈怡的手:“好,朕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你?刚才说的话。皇后自觉德不配位,当众请辞尊位,朕愿意成全你?,改立你?为贵妃,从此恩爱两不疑。朕说到做到,皇后要?试一试吗?”

    陈怡哽咽,有那一刻她确实想疯魔的赌一把,做个像杨小满这样的贵妃也不错。

    “不过?,皇后之位总要?有人做的,不是你?陈氏,自然?有杨氏甚至袁氏,皇后准备好屈居人下了?吗。但想来……你?是不会介意的吧?”

    李裕锡神色如常,仿佛说的不是改立皇后这样的大事,陈怡另一只托着凤印的手用力抓紧了?手中物件。

    她怨怨地反问:“为何?凤位和夫妻情谊我不可共得,敢问陛下,要?是杨氏为后,你?会逼她在两者间做出选择吗?”

    李裕锡轻笑,对?陈怡的反应毫不意外:“皇后啊,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明白,你?输就输在了?太贪心。何?况朕也是活生生的人,你?从未以真心对?朕,凭什么?妄想要?朕的真心?难道朕就活该被你?摆布,随你?予取予求?”

    陈怡震惊:“陛下怎么?能说臣妾没有真心?若我对?你?不真,我会替你?cao持家业吗?我会想为你?生儿育女吗?”

    李裕锡摇头:“这些?话说多了?,你?自己也信了?吧。但其实你?做这些?有几分是真的为了?朕,皇后心里没数吗?你?cao持的是自己的地位,你?想孕育的是自己的太子,这些?跟朕有什么?关系?朕几乎可以预料到,在你?的孩子长大成人之时,就是你?陈氏下定决心除掉朕,好为你?的孩子让路的时候。”

    “我……”陈怡哑言,做实权的太后当然?好过?做不得宠的皇后。

    李裕锡收起了?笑意,冷漠的看向陈怡:“皇后承认吧,你?最在意的始终是自己,朕对?你?有用,你?就想跟朕做恩爱夫妻,来日朕成了?累赘,就会被你?一脚踢开。朕只是在用你?的处事方式在对?待你?而已,甚至朕还要?比你?宽容几许,这样皇后就已经受不了?了?吗?以后日子还长着,皇后还是得慢慢适应啊。”

    说罢李裕锡不再看她,而是转头去示意礼部把流程继续下去。

    陈怡眼睛微闪,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显然?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李裕锡的话只会更激起她的斗志。她想要?的凤印已经拿在手上了?,假以时日陛下的真心她也会收入囊中。

    帝后明显争吵不合,礼部的人虽然?听不清楚他们之间在说什么?,但两人之间硬邦邦的气氛还是逼得官员们头都不敢抬,强撑着过?完封后大典,终于扣着吉时把陈怡的册封圣旨给颁完了?。

    这样鸾凤归位的好日子,陛下当然?应该宿在皇后的立政殿。陈怡收拾心情,还是想再挽回一下圣心。

    但布满灯火的寝殿里,李裕锡搬来一大箱的奏折,秉着龙凤烛开始批奏折。

    陈怡拆下凤冠、换下吉服,挽了?个清爽的发髻上来拉他:“奏折什么?时候批不完,陛下今日幸苦,不如早些?休息吧。”

    李裕锡纹丝不动,朱笔刷刷刷又是三笔:“不急,再等?等?。”

    陈怡有些?恼怒,她都已经这样做娇媚状态,她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还不肯多看她一眼:“陛下还在等?什么??总不会是等?着安仁殿派人来请吧?”

    李裕锡抬眼看她:“皇后在暗示什么??朕做事稍有不合你?心意,你?就要?扯到别人头吗?”

    陈怡意识到说错话,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昏了?头,求陛下恕罪。”

    李裕锡踢翻了?一旁摆放画轴的彩绘釉瓷缸:“皇后昏头的时候多过?清醒的时候,委实应该找个御医看看。”

    但是有一点陈怡没说错,李裕锡确实是在等?人来找他。

    陈怡还在绞尽脑汁劝夫君息怒,门外传来了?宫人敲门的声?音。陈怡不悦:“什么?人?不知道陛下已经安寝了?吗?”

    李裕锡开口:“无妨,进来吧。”

    陈怡脸黑,以为是安仁殿那位真来作妖。敢在帝后大喜的日子把陛下截去,杨氏也不怕被谏议大夫指着鼻子骂。

    谁知来人却说:“禀陛下、娘娘,淑景殿走水了?。火势颇大,宫闱司已经派人去救火了?,但怕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请陛下和娘娘早做准备避让。”

    “什么??!淑景殿?”那不是袁德妃的住处。陈怡想不明白袁德妃这是唱的哪一出,总不会是见不得自己这个皇后侍寝,故意放火烧了?自己的宫殿吧。

    袁昱卿没这么?蠢,陈怡立马想到是杨小满干的。她转身对?李裕锡说:“后宫出了?此等?大事,是臣妾管辖不周,请陛下允许臣妾彻查此事,一定要?找出祸首,给德妃meimei一个交代。”

    祸首李裕锡摸摸鼻子:“皇后也累了?一天?了?,这件事就让宫闱司查去吧。你?先睡,朕去看看德妃。”

    李裕锡光明正大的走了?,留陈怡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兼之怪淑景殿这场火烧的太不是时候。

    而李裕锡说去看袁昱卿,就真的打算去淑景殿看看。其实火势并没有那个宫人禀报的那么?吓人,等?李裕锡到的时候,明火已经被扑灭了?,宫殿外冒着几处黑烟,袁昱卿主仆狼狈的守在外面。

    见了?李裕锡来,袁昱卿当即一副要?倒地的样子:“陛下您可来了?,刚才那场火可吓死?臣妾了?。”

    李裕锡奇道:“原来德妃也怕火啊,朕以为只有妖邪才怕真火呢。”

    袁昱卿倒向李裕锡的半边身子僵住了?,垂泪道:“陛下您说什么?,妾怎么?听不懂呢。”

    李裕锡后退一步不让她靠上来,冷脸说:“你?胆子不小,居然?卖通宫人想对?贵妃和大皇子下手,谋害皇嗣此其罪一也;在册后这天?无事生非,企图挑拨皇后和贵妃,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此其罪二也。这招一石二鸟你?用的真好。”

    袁昱卿摇摇欲坠:“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到底是谁在陛下面前诋毁臣妾?臣妾清清白白一个人,求陛下明鉴。”

    “行了?,你?若要?证据朕有的是证据,从你?卖通那个姓曹的小太监教?唆皇后,到你?杀人灭口,再到你?今日安排在安仁殿纵火的人,德妃想先看哪一个啊?”

    袁昱卿彻底愣住了?,心身如坠冰窖,陛下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裕锡冷哼:“朕在你?心里究竟是有多蠢,才会没看到你?袁家的诸多动作?你?就没想过?是谁把你?安排在安仁殿的火移到淑景殿?朕一直顾念你?没有亲自散布谣言,想给你?个袁家一个改过?的机会,现在看来倒是朕姑息你?了?。”

    李裕锡不预听袁昱卿的解释,道:“德妃的宫殿在皇后册封之日起燃,可见你?与皇后不合,即日起你?就搬到嘉寿殿去,无召不得外出。”

    嘉寿殿在西海以北,几乎就在太极宫最西北角的角落里,李裕锡一气把人贬到哪儿去,可谓不给袁昱卿留一点脸面。

    袁昱卿苦求:“陛下,不是你?想的那样,臣妾只是……”

    李裕锡不听,甩开她拉着自己衣摆的手:“袁氏,你?好自为之。”

    这一晚太极宫里可真是热闹,稍早些?时候安仁殿内,杨小满合衣未睡,刚把精力充沛的小魔星给哄睡着。乳母问:“奴婢将皇子抱回去?”

    杨小满蹙眉,不安道:“不用,今晚就让他睡在我这儿。”她总觉得今夜会有事发生,这不是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是基于她对?陛下的了?解。

    陛下今天?有些?反常,他虽然?没明说,但杨小满就是能察觉到这一丝丝的异常。许是陛下不经意间看向她的一个眼神,又或者是一个微笑……杨小满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一种细腻的感觉在提醒着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陛下的了?解已经到了?如此深的地步呢?好像从兴庆宫开始她就小心翼翼的在观察这个能决定自己生死?的人。

    但是那时候她对?陛下,就像是狸奴在讨好自己的主人,她是惊恐的,害怕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杨小满确信,那个时候的陛下也没对?她生出多少?男女之情,只是碰巧她合他心意,碰巧两个人处得来,日日相见总会有些?眷恋。

    后来到了?王府,后院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密。现在想来当时陛下应该忙着争储呢,明明外面的事情已经足够他烦心了?,他却总是花心思在自己身上。她怎能不被这种独爱打动,大概是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才开始情愫暗生。

    等?到了?她怀孕的时候,陛下明明知道做不了?什么?,还是日日来找她,哪怕陪她散散步说说话也是好的。杨小满一直是不自信的,但是那个时候陛下的表现,让她终于确定了?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的意义。

    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爱不爱这样的话题,只是慢慢的,她了?解他如同?了?解自己,他爱护她如同?爱护自己,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杨小满叹了?一口气,确信今夜肯定有事发生,也确信陛下不会让自己有事,但她还是担心,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陛下出事。

    第39章 贵妃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