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26）父亲，好久不见

    “所以你一直都不肯回来，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下一时，冯·诺曼教授也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早说呢。”

    “这些年，你这孩子辛苦了。我和芭芭拉一直以为他死了，却未想过，爱丽丝的生父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他伸手，轻拍了拍这位尚很年轻的母亲的背。

    “别难过了。伤害了别人的是那个人，你不需要承受他的过错。说起来，你自身就是这个疯子的受害者，还要怪你做什么。”

    所以，亚瑟的养父母也和他一样，是很好的人，有着无比温柔的善良。

    “可是，你们，因为我……”

    突如其来收到的关心，让黑发年轻的母亲全然愣住了，她捂着嘴含泪抬头，呆呆地看向这两位温和的老人，嗫嚅着出声。

    “不是你，我也要这群破坏我的宝贵文物的混账过不去的。尤其他是这个这群疯子的首领，哼，我可没忘是他让这群野蛮人凿坏了我的神像的！”

    冯·诺曼夫人有些老气横秋地打断了她，她仰着头开始仔细观察起头顶、四周彩绘的壁画，绷起了脸哼了一声，“所以先找出门口，其他再说。我还想再留着这把老骨头，再回来看一眼我这些宝贝呢。”

    闻言，崔斯夫人有些泣不成声，而小爱丽丝拉起了自己母亲的手，也在墙面上开始摸寻着那些美丽的浮雕壁画，帮忙寻找。

    她沙沙的音色尚带着稚气，却很坚定，“mama，别低头。你和我说过，怎么苦都不能向那个男人认输的。”

    “我会保护你，你也不许放弃。我训练得那么狠，不是为了在这里死掉，真的输给那个男人的。”

    “对了，我刚才就一直想问，这里真的三千多年没人进入过吗？”

    而下一瞬，白莎打断了有些沉肃的气氛，她开口问道，“那地底又不流通的，空气不应该是阴腐、滞闷的吗？这里的空气有些太……新鲜了吧。”

    她轻浅的音色在寂静的石室中听着很空灵，而闻言，众人看向她，皆是精神一振。

    没错，这里的空气里非但没有一般千年石室的沉腐味，甚至带着几分的湿冷，仿佛凝结沙漠夜里的水汽——空气新鲜，说明是流通的，那么老夫人的猜测没有错误，这里是通向外面的。

    莎手机的电量已经不多，一时一伙人搜索的动作皆加紧了不少，而下一瞬，卡特突然开口道：“冯·诺曼夫人请过来一下，好像这里这块浮雕，是可以活动的？”

    之前的中庭大厅中，人工的光照依旧从最中央的祭坛顶端泻在损坏的阿蒙神像间，祂的脚下，先知手中的沙漏已落下了上方最后的一缕细沙。

    白袍的男人轻哼着那首曲调苍凉的旧歌，于残损的皇冠间搁置下沙漏。

    他平举着缠绕的金色眼镜蛇的左臂，以手亲昵地抚了抚它扁平的头部，轻幽地垂下眸。

    他问：“阿波菲斯（Apophis），你说，现在我的小金丝雀究竟飞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抓不抓得回来？”

    黄金的眼镜蛇嘶哑地嗤了一声，以鲜红、细长的蛇信舔舐着他的指腹，而那人一挑唇笑开，从祭坛的高台上不急不缓地拾阶而下，走向白莎一伙人刚刚逃入的通道方向。

    “时间到了。我很期待这只新的，漂亮的黑色小鸟是不是能飞得更远、给我带来永生的秘密啊。”

    形形色色的毒蝎、埃及蛇类、圣甲虫在他脚下汇聚成乌黑的潮涌，以顺滑的圆弧绕开他沙沙前进，仿佛簇拥着他踏过一路斑驳的血迹，走入自己一众荷枪实弹的黑袍信众的包围之中。

    他说：“神的信徒们，节日开始。以你们的匕首，割开那些不信者、背叛者的喉咙，以他们的鲜血，尽情地庆祝神之恩赐吧。”

    可下一瞬，他臂间的金蛇突兀地示警，它蓦然膨颈扭头，凶煞地向他身后一呲牙。

    金发白袍的男人在这一瞬倏然若有所感，猛地一侧头；下一瞬，一颗金色的重型子弹残暴地擦他的脸颊而过，于高高的颧骨下划开了一条狰狞的伤口后，穿透了他身后一个护卫的后脑，将整个脑袋如个烂熟的西瓜般地炸做一片血雾。

    脑浆和血rou横飞的瞬间，那人带着伤猛地回首，一个M84震撼弹已滚进了

    中庭浓稠的夜色已倏然被便携式火焰喷射枪扫射开的一片火红点燃；热浪携着一片动物翻滚着焦熟的气息袭面冲击来，有一个微微沙质的妩媚嗓音穿过浓红的火焰和黑烟，轻啧了一声。

    “啧。偏了点。”

    那是一队身着黑色作战服、全副武装的特种战队，从前庭的通道鱼贯而入，有序舒展队形的同时，迎头便是一阵嗖嗖密集的重型子弹火光；为首的是一个高挑金发的美人，她放下肩抵的破坏者DVL-10轻型狙击枪，踏出幽深的甬道，举起带着皮革手套的右手向他打了个招呼。

    她的口型在说：“Hi，父亲，好久不见，您急着去什么地方吗？”

    狼狈的血点、白色的脑浆染上了那人的金发和向来纤尘不染的白衣，硝烟和焦味中，他的脸颊在流着血，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身边乌泱泱簇围的拥趸就在交火的瞬间，被枪林弹雨扫清了一角。

    对面是纪律森严的战队，一瞬便迅速分散向这边包抄了过来，明确地以他为首要目标逼近，而中庭这边扎堆的信众已有些反应过来开始还击，却由于过于密集一时疏散不开而处于绝对的劣势，对方横扫过来的子弹几乎是颗无虚发，一片片如收割麦子般收割着生命。

    耳畔是蛇群受惊的沙哑嘶声、人被毒虫叮咬的尖叫、呻吟，中弹倒下的濒死者在翻滚、密集的人群在推攘踩踏，尸横遍野；人群最正中的白袍的男子错愕地死死盯着这个金发碧眸的大美人，有一瞬向来平和、慈悲的眼神失态到，仿佛见到了鬼。

    “爱丽丝。你怎么敢……”

    他薄唇间咬着牙挤出的只言片语，带着狰狞、不可思议的尾音。

    原来，那个男人也是会露出除了胜券在握的微笑以外的，其他表情的。

    他也是会死、会害怕的。

    爱丽丝黑色短靴尖踩上一只背上着了火翻滚着的黑色沙漠蝎，扭转着将它碾做了一团粘稠的碎浆，她遥遥对他挑唇一笑，露出了雪白的虎牙。

    她说：“父亲，别急着走。我可是已经期待今天的会面，期待了很久了啊。”

    她一拉枪栓，将狙击枪再度抵上了肩头瞄准，可这一霎有无数的护卫层出不穷地围了上来，奋不顾身地以身扑上来、挡护住了那人白衣的身形。

    “大人，撤退！”

    混乱中，焦急的阿拉伯语叫喊、无数双手的拉扯，他左臂上的眼镜蛇在受了惊地嘶叫；白袍男人尚死死盯着那个金发美人，眼神淬毒；而他的身畔无数忠心的护卫却强行围推着他，匆匆后撤入刚刚白莎一行人逃入的甬道当中。

    而爱丽丝呼啸着追到的子弹撕碎了他一片狼狈染上烟尘的衣角，在石岩上激起一阵簌簌碎粉；白袍的男人被簇拥着推入通道内，回首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金发大美人嬉闹地比了一个“Puff”爆炸的手势。

    下一时，一个M84震撼弹滚进了甬道口，在离他不远处爆发开。

    盲目的强闪光、高强度的声波和浓烟爆裂开气浪，瞬间破坏了耳膜，在所有的听觉和视觉被剥夺的前一刻，他甚至于鼎沸喧嚣的彼端，听见了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现在位置颠倒了，父亲，轮到你这只漂亮的小鸟，快飞走了。”

    “所以漂亮的小鸟，快飞走吧，别让我找到你，把你的羽毛、爪子、翅膀给一个个扯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