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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南极仙姝

    第十三章     南极仙姝

    孟观时带着蕣华小螳,还有钊繁,在母亲家中一连住了三天,到正月初五早上才回去,盛敦文和钊焕则是初二的晚上便回来,之后初五初六,蕣华在家中又住了两天,煮饭烧菜。

    这个时候该是陆怡莲回去母家,之前她离开不得,因为这边总要有人看守,家中勤俭,没有佣人,若是只她自己回去,公公和丈夫钊焕没法吃饭,丈夫倒罢了,公公不能不侍奉的,蕣华当时是真想说,“让钊焕下厨吧,当年烤蚂蚱的时候手熟得很”,然而也晓得不能,除非家里有个厨娘,倒是还罢了,所以说陆怡莲在盛家,也算是苦心孤诣,相当奉献了。

    陆怡莲在娘家住得不久,初七早晨就回来了,于是当天蕣华和小螳便回了自己租房的地方,蜂儿是昨天回来这里,已经将屋子烧暖。

    此时看到她们两个回来,蜂儿急急忙忙地说:“可算是来了,我和你们说,我昨日下午回来,这屋子里眼看都要挂上白霜,我赶快生火,这才暖了起来。”

    小螳笑道:“我们除夕就走了,到昨天初六,整整七天,可不是冷透了么?亏了我们晚一天回来,趁个现成。”

    蜂儿哈哈地乐:“小螳姐,你占人家的便宜!”

    三个人围在火盆边,便烤火说话,各自诉说这几天的经历,慈悲庵赶过年做了许多法事啦,近芗开始雕刻啦,这一类的闲话,这时蕣华忽然间想到,“从现在开始,便是成化元年了啊”。

    虽然去年正月里,朱祁镇便过世,但是为了表示对前任皇帝的尊敬,直到新的一年才改元,相比之下,朱祁镇对朱祁钰就毫不客气,景泰八年正月里夺门之变,很快就改成了天顺元年,而朱祁钰是二月里才死的。

    而陆怡莲回到夫家之后,蕣华她们不多时离开,她便要自己下厨,揭开灶台上瓷罐的盖子,看到里面满满的蒸rou米粉,旁边多出来的一罐也是如此,两罐金黄色的米粉,扑面一股花椒味道。

    陆怡莲幽幽吁了一口气,定然是蕣华小螳这两天做出来的,东西倒是不贵重,但难得她们这个心意,想着自己这一阵闻不得油烟,将蒸rou米粉给自己准备出来,蔬菜rou类蒸着吃就好。

    这一阵新年时间,蕣华找到了前世春节长假的感觉,整天少有做事,就是在家里歇息,而且比那时休假的时间还要长,从除夕到正月十八,都是假期时间,辛苦了一年,如今终于有时间闲一闲,享受一下生活。

    尤其是从正月初七这一天开始,可是更加放松了,之前无论是去母亲家里,还是祖母家中,虽然是至亲之人,只因为长久不在一起,这一去却也总有一点好像“做客”的感觉,现在回到自己的地方,再不用应酬了,想怎样就怎样,于是每天早早地睡,晚晚地起,饭食也很便利,这个时候在空间中是比较温暖的季节,冷冻食物效果不是很好,冰仓里只能做到冷藏,于是每天做出一大锅饭来,时不时地就吃蛋炒饭,再配一点萝卜汤。

    企鹅蛋炒饭,是阿德利企鹅的蛋,这个时候正是阿德利企鹅繁殖的时候,蕣华蜂儿进去,捡了许多的蛋,在冰仓里堆放了。

    如今她们已经有了两座冰仓,第一间是储存成批的谷物和rou类,第二间便是收藏一些零散食物,比如企鹅蛋,还有一天的饭食,蕣华已经规划好,外面的夏季,空间中的冬季时候,在这里存储冷冻食品,比如汤圆馄饨之类。

    第二间冰仓,蕣华尝试着砌成圆顶,她曾经看过因纽特人的资料,因纽特冰屋就是圆顶结构,一块块冰砖垒起来,慢慢向里面形成弧度,所以蕣华蜂儿便也尝试了一下,用的是特别宽阔厚重的冰块,一点点向内侧倾斜,居然还真的给她们弄成了,只不过到了屋顶,冰块就比较窄,也比较薄,但是好在还坚固。

    当时这间冰仓建成,三个人站在前面看着,都感到特别的快活,蜂儿跳着脚道:“这下可好了,当真好主意,今后我们不用从外面找木头,也能够盖房子,这便是彻头彻尾的冰屋!”

    虽然没有明确表达,但是蜂儿也有一种倾向,尽量减少对外界的依赖,蜂儿并不是想要与世隔绝,只是生活中一些最基本的方面,她希望能够靠空间中的材料,尽力独立完成,比如说房屋建筑,冰墙上面加木盖,美观与否还在其次,她也不是很注重“是否纯粹”的问题,她感觉不很舒服的是,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建造冰屋必须从外面取材,倘若一旦发生一些什么,就让人很受限制。

    听蕣华说,南极这个地方,比北极还要难以生存,住在北极的一些人,她们是能够从附近岛屿找到木材的,然而南极大陆植物非常稀少,不要说乔木灌木,连草都没有,只有一点苔藓,然而苔藓毕竟不能当栋梁,没办法用于盖房,而且蕣华对这稀少的苔藓还很珍惜的,不肯采摘,生怕损坏,所以在这一片冰雪大陆,没办法得到木料。

    如果能够划船再往北边去,或许能够找到生长着树木的岛屿,那时就能够获取木材,然而即使可以这样,也是未来的事,暂时难以做到,所以蜂儿就很希望能够建成完全由冰砖做材料的房屋,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而这一座冰仓之中,她们用冰块垒砌起一个储物箱,这就是空间中的“冰箱”,四面是冰砖围起来的屏障,中间是空的,用来存放物品,如今就成为装蛋箱,拾回来的企鹅蛋都堆放在这里,另外还有冰台,冰砖砌成的台面,可以放一些盆碗之类。

    企鹅蛋炒饭,企鹅蛋羹,是如今三个人时常会吃的,虽然也是蛋,但是企鹅蛋和鸡蛋鸭蛋都有一种不同,就是它的蛋白,在煮熟之后也是透明的,好像一层柔软的冰壳,通过凝固的蛋白,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橙黄色的蛋黄,所以蕣华以为,这是真正的“蛋清”,清清透透,主要成分是糖蛋白。

    所以如果是水煮企鹅蛋,看着总有点怪怪的,将蛋液搅开来,做成煎蛋或者蛋羹,总算显得没有那样妖孽,煎企鹅蛋的颜色还不错,毕竟蛋黄多,企鹅蛋中蛋黄的比例明显大于普通的禽蛋,煎出来的蛋也是黄黄的,只是有些腥气,因此最好加一点黄酒,多加姜茸,盖住那股腥味,这样煎出来的蛋,口味还不错,守着南极空间,如今连蛋类需求也解决了。

    正月十五这一天的中午,吃过了咸酸菜焖烧企鹅rou,三个人各自回房间里休息,晚上要看灯啊,元宵节著名的灯会,虽然东阳只是一个县城,然而每年的这个时候也很是热闹,年年上元节,蕣华是定然要出来看灯的,八岁以后,再不能出门,唯独这个时候,总算得以放风,即使是盛家,也知道凡事不能太绝对,总得让人有个透气的机会。

    因此虽然前世对元宵节没有太深的感受,这一世蕣华却特别渴望上元,平日里街上没有这么多人,这回全出来了,灯火之间,真的是无忧无虑,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天真自然的时代。

    蕣华邀约了近芗和盛徽盛颐一起看灯,两边凑在一起,很快便熟识了,几个年轻的女子手拉着手,说说笑笑,串队联排走在街上,看着那些羊皮灯,琉璃灯。

    忽然间盛颐指着一处地方:“快看,那是冰灯!”

    蕣华转头一看,果然是冰凿出来的灯盏,呈莲花的样子,半开未开的花苞,一只蜡烛在中间燃烧,也有仿佛寻常的灯罩形状,里面燃着红烛,那烛光透过冰罩射出来,格外晶莹,难免也带了一种寒气,当真好像是冷光一样。

    近芗雀跃着说:“简直好像到了广寒宫阙,想来嫦娥在月中,便是点着这样的灯,清光泠泠的,着实超脱了凡俗。”

    盛徽转过头来,向着她连连点头:“近芗meimei这比喻着实是好,人家看到冰灯,往往比作海底水晶宫,虽然也是美妙,然而说得多了,便少了新意,嫦娥住在广寒宫中,原该用这样冰做的灯盏才好,不染凡尘。”

    然后盛徽举头又望向夜空,目光悠远,一派神往。

    蜂儿道:“冰可以做许多东西,比如冰屋冰盒冰台。”

    近芗笑道:“着实好主意,用冰建造房屋,省了烧砖,若是能雕凿,还可以做冰桌冰床,便是一座陆上冰宫,杜子美当年曾经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那冰其实坚固得很,三国北宋都曾经用冰城来防守,若是做成房屋,便是‘风雪不动安如山’了。”

    蕣华也乐:“我听人家形容贫困,‘上无片瓦盖顶,下无立锥之地’,造成冰屋,可是有了房子。”

    自己在南极空间,别的倒是罢了,宅基地成片成片的,建筑材料也是现成,只要技术够,怎样的房屋都能够造成。

    盛颐听得目不转睛,只觉得无限向往:“若真是有那样的山庄,住在那里,何其快活,简直如同世外仙居一般。”

    盛徽笑着说:“她们两个哄你哩,你还当真的去听,‘汉建章宫北积冰为楼’,且不说多少人工始能造成,到春天还化了,只留下一片春水,就说里面的那个冷,在其中游览一番倒是罢了,倘若真的住进去,冷死人了,晚间怎么睡觉?那可不是超凡脱俗,而是袁安卧雪了,杜子美若是得了这一间冰屋,他是不担心屋顶的稻草了,坐在里面只顾抖了,她们这个忧国忧民的路子,可是麻烦。”

    盛徽这一番话,把几个人都说得哈哈大笑,小螳道:“有那万年寒冰不化的地方,冰屋造一次,可以用很久。”

    近芗搭着她的肩膀笑道:“屈原是说‘天白颢颢,寒凝凝只’,乃是积冰不见日的处所,那地方可是更冷呢。”

    蕣华笑道:“袁安说‘大雪人皆饿,不宜干人’,那个时候想来是下了一场大雪,便找不到吃的。”

    盛徽抿嘴笑着点头:“蕣华meimei这一句,倒是经时济世的道理,你所留意的,一向是与旁人不同,世人歌咏穷檐高卧,‘袁安困积雪,貌然不可干’,都是赞颂袁安的品行,以此抒发自己的情怀,偏偏你却看出了寒冬时候,民生匮乏。当世的大儒,道德文章巍巍焕焕,当然是崇高的,你却是别出一家,倘若就此钻研下去,未必不能另立一门。”

    蕣华也乐:“那么我便写一本《市井经济笔记》。”

    盛徽重重点头:“好meimei,你若真的有心,从现时起便累积见闻,勤加研讨,过得三五十年,或许真的成书,流传后世,也未可知,三不朽之中起码占了一条‘立言’。”

    盛徽的大儒梦如今渐渐远去,每日消磨在柴米油盐之中,将来少不了还要生儿育女,然而蕣华是没有结婚的,没有这些负累,很可以尽情追求学问,于是盛徽的一腔志向,便寄托在了蕣华身上。

    蕣华顿时感到压力山大,挠了挠头:“徽jiejie,你也知道我没有那样的才华,也难能那样刻苦,方才不过是顺口一说,哪里就能写什么书了?”

    盛徽放松了神情,不再像方才那样郑重,笑道:“也不必如此沉重,你若闲来有空,想一想便好。”

    然后几个人又是看灯,从十五这一天夜晚开始,十六、十七连续三天,夜晚都出来游玩,到了正月十八,大家实在累了,这才不再约,各自在家中休息。

    这一天下午,蕣华懒懒地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拿过一本《山海经》来读,《山海经》的名字,她在前世便如雷贯耳,只是从来没有翻开书页,因为在那个时代,这已经不能算一本奇幻书籍,对于自己来讲,没有那样大的吸引力,自己要看魔幻题材,不如看《权力的游戏》,而蕣华也没有对照这本书来研究古代地理人文的兴趣,可是穿越到了这里,蕣华便感到,《山海经》还是可以一读的,在一堆朱子二程之中,是难得的清新作品。

    蕣华对程朱那一套可是饱得很,盛家专门尊崇朱熹,四时祭祀、婚丧嫁娶,都是遵循的《文公家礼》,特别复古,一派肃穆,丧礼也就罢了,连结婚的时候都静悄悄的,没有音乐伴奏,就在一片安静凝重的气氛中,完成了整套过程,所以虽然蕣华对结婚不感兴趣,然而离开盛家大宅之后,每逢听到人家放鞭炮、锣鼓喧天,笛子唢呐一阵吹,蕣华瞬间的感觉也是,热闹!

    所以便不由得要读《山海经》了,此时她读的就是《大荒经》,“……有神名曰因因乎,南方曰因乎,夸风曰乎民,处南极以出入风……”

    “南极”这个名词,在古代就有,虽然未必是二十一世的南极洲,但是在这个时代讲南极,其实也并不突兀,另外还有“北极”,近芗引用的那句“天白颢颢,寒凝凝只”,是出自屈原的《大招》,下面两句就是“魂乎无往,盈北极只”,这个“北极”,蕣华就以为是接近北极圈了,或许便是漠河一代。

    蕣华从前对于“南北极”,只是地理概念,穿越到这个时空,她纵然再怎样不求上进,终究也读了一些古书,常规读本多数读过了,这个时候再看这样的名词,便感受很是独特,尤其她还开启了空间,此时再看这样的字句,便很有一种神奇色彩。

    蕣华翻着书,忽然间想到,自己的别号不如就叫“南极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