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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逃蹿。货郎本就做的呟喝买卖,走千村过万户,练得莲花灿舌,记得百样见闻,又是青壮男儿,乐于与妇人周旋,因此,但凡见问无所不答,纵有不知,他也填描补空,说得整头齐尾。间中忽拍额连称该死,问道:“这三家村可有个卫六,他有口信捎带给他家娘子。”因他问得不周详,众人笑道:“村中三姓,姓卫行六的好几个,倒有半数已经娶妇,不知货郎你问哪个?”货郎也笑:“众娘子休要戏弄,我就不信你们村中各个卫六都在桃溪酒家做量酒。”说得众人齐笑,将人群中的卫六娘子推了推,道:“你家夫郎有口信与你呢。”卫六娘子羞红了脸,住脚不肯上前。货郎见她持重,便正色道:“卫六托我与他家中捎话:因着酒肆客多,主家不愿放人,怕要除夕才得将将归家,祭祖清酒,家中不必另买,他自沽得几角带回。”卫六娘子谢过,要与货郎几文钱答谢,货郎忙摇手笑道:“我各村贩货,也送书信,你家夫郎已付过脚头钱。”卫六娘子便买了一盒胭脂回家。众人见货郎诚信,不妄贪银钱,言语间又热络了好些,因有一妇人道:“货郎,你今岁的货似比往常齐全。”货郎笑道:“娘子好记性眼力,说起来还是托赖了桃溪沈大户家的福,去月他家几条大船回,除去大宗买卖,好些随船去的南北商贩,互易的百种物什。他们烹煮大锅rou汤,我们这些虾头蟹米也占些零星的好处。今年比之旧年,买卖不知顺当多少。”一个妇人咂舌称奇,道:“村中赖大在沈家船上做过船工,回来道偌大的船,见得头见不得尾,好些都进不得桃溪。”货郎称是:“娘子好见识,桃溪水浅河窄,进不得大船。饶是如此,我也进得好些精细货,只价高些,这副盖头便是北货。”阿萁不禁惦脚去看,无奈个矮,只看得货担顶上插着几架小小的纸风车,时不时因风转溜几圈。阿叶不喜人多,连着原先买绢花的欢喜之心都淡了几分,紧紧攥着阿萁的手,只不肯靠前。阿萁反手握住阿叶的手,低声道:“阿姊,等人散去些,我们也看看货郎卖的手帕,阿姊看看市集时兴扎什么花?”阿叶双眸微亮,笑着点了点头。她二人亲密地说着悄悄话,身后擦袖过去一个旋袄长裙、髻发松挽的妇人,她髻边插了一根细细巧巧的素银钗,衣袖携着浅浅香风,她一来如一枝带露新荷插在黄昏粼粼菱塘中。阿萁不禁看得痴,耳听妇人脆声问道:“货郎,你既有巧货,可有紫罗盖头?”货郎怔愣半会,才满脸堆笑满口应道:“娘子趁巧,正有一副紫罗盖头,原道不得出手,倒与娘子的品貌相配。”妇人冷笑,斥道:“货郎轻浮,我告诉我家夫郎,你怕不得走脱。”货郎呆了呆,他本就舌滑,乍见这妇人生得轻佻,言语间就带出点浮浪来,笑问:“娘子夫郎做得什么营生?”先前为货郎倒水的妇人,面上微急,忙道:“货郎快赔个不是,她夫郎可不好相与,确实是个杀胚,你调戏他的婆娘,他火气上头,便能做下打杀人的事。”货郎吓了一跳,见诸人心有戚戚然的模样,心知不是说假,当下再不敢放肆,忙赔不是:“娘子恕罪,我生就没把门的嘴,却不是有心的。”妇人不置可否,取过轻软的紫罗盖头,问道:“价几何?”货郎原想漫天要价,眼下也收起了心思,道:“娘子使个两钱银便得,若是付铜钿,需得两百六十文。”妇人沉思片刻,道:“货郎稍侯,我回转拿铜钱来。”阿萁等妇人转过身,见她年岁似与自己娘亲仿佛,生得秀眉杏眼,纤腰一把如细柳,虽清瘦却不显柔弱。她一味盯着人看,忘了掩饰,倒被妇人看个正着,不由红着脸移开眼,大为不自在。那妇人上下打量她一眼,却是掩袖一笑,足不点地似得走了。阿叶轻扯meimei的手,低斥道:“萁娘,不好这般盯着人瞧,好生无礼。”阿萁偷声道:“我是小娘子,又不是男儿,年又小,大可看上几眼。”阿叶哭笑不得:“只你借口多。”阿萁问道:“阿姊,她是谁啊,我怎从未在村中见过?”村中人阿叶也认不得大全,她在村中走动,来去也不过河边洗衣,田间山脚采春菜、春桑,便道:“我与你一样,不认得她。”阿萁附在阿叶耳边,道:“刚才婶娘们说嘴,说她夫郎是个杀胚,不知说的是谁?”阿叶摇头。货郎也拭着额汗在问:“她夫郎真个是杀胚?”一正挑拣碗碟的妇人点头道:“果真是个杀胚,她夫家姓江,却是个帮闲无赖,沿河三村都有名姓,你只管去打听赖大,便是她夫郎。”阿萁差点在地上捡自己的眼珠子,村中还有哪个姓江的赖大?自是江石的阿爹江有平,那妇人岂不是江石的阿娘?她不知怎得又想到临晚村口码头,那个披着蓑衣,拎着鱼篓从鱼船上跳将下来的少年郎。少年郎不顾天寒,黑晚也不归家,可是家中爹娘难处?买碗碟的妇人又道:“货郎家在桃溪,说不得与一帮子无赖帮闲打听打听江赖大,都还知晓得他呢,专在那赌钱吃酒打架生事,他断别人手脚,别家断他肋条骨,只现在有家有子才安生些,却也是一字不对喊打喊杀,村人都怵他,不敢与他作对。”货郎摇头笑叹:“可惜,真是巧妇伴了拙夫,赖汉娶了好妻,可惜。”旁边拉着自己小儿郎的妇人骂道:“果是个轻浮的货郎,满嘴说得什么胡话?”货郎忙作揖,自责道:“昏头昏头,再不多嘴舌。”阿萁看阿叶面上生厌,遂自己拿过钱抱过阿叶手里的簸箕,到货郎面前道:“货郎,我将些晒干的鸡毛、鸡内金与你,换头绳头花。”货郎接过,松松抓了一把,道:“鸡鸭毛不值得什么,鸡内金倒是好药,我集得多好卖与药铺,只是小娘子拿来的少了些,倒也换得红头绳。”他取一段红头绳与一朵绢花在手上与阿萁看。阿萁看了眼,那朵绢花只两外铜钱大,皱皱巴巴,色也不鲜,笑道:“头绳倒好,只那绢花不好。”她探头看他货担隔架上还放着一朵山茶,“这朵倒好。”货郎忙摆手:“换不得换不得,换与你,我便吃了亏。”阿萁想了想,道:“那我不要头绳,只要绢花。”货郎笑起来:“小娘子,头绳贱价,白送也送得,那绢花却要十文呢。”阿萁一时没了主意,绞眉回头去看阿叶,哪知阿叶早躲老樟树后,藏得严严实实。一旁妇人帮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