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上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警察持枪破门而入，门里的嫌犯仍在气定神闲地吃饭。

    “把手放在身后！出庭前你有权获得律师协助，接受询问时你可以要求律师在场，你可以选择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乔琳持枪协助警员铐住嫌犯，和对讲机确认外面情况，将嫌犯押入警车。

    她和新来的实习生留在现场等勘察人员，同事先坐一部车回去。忙完大汗淋漓，乔琳坐进警车，新来的警员小跑着到自动贩卖机给她买可乐。

    “乔琳，喝饮料。”

    “谢谢你哦，正好口渴了。”乔琳转开瓶盖畅饮，转头见他还没开车，“怎么？等人啊？”

    “不是不是，我等你喝好，不然发动，水容易倒在身上。”

    乔琳玩笑地推了他肩膀一下，“好贴心啊！开吧，我喝好了。”

    这个新来的是外地调过来的，叫东平，本来在小地方管治安，因为识骨画像的能力立了功，上个月被调到鸢尾市办大案。

    看起来像个理工男，一点不像是搞刑侦的。

    警车刚开出一个路口，对讲机里响起总台的声音：“西海公园有警情，行李箱里疑似藏尸，治安警已经去保护现场了。”

    “收到，现在赶过去，大概十五分钟。”

    警车拉响警笛开往西海公园，现场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西海公园沿海，但海滩都是石头，平时很少有人下来，偶尔有钓鱼的人来坐一坐。

    乔琳钻进警戒线，和治安警交接了一下情况，现场保护得很好，钓鱼佬清早在这坐着，一直闻到一股恶臭，天彻底亮了之后，他看见礁石堆里的行李箱，直接报了警。

    那是只暗红色行李箱，因为渗出液的关系，被染成了深棕色。

    陈队在十分钟后赶过来，下了车就戴手套和口罩，大致了解情况后带乔琳和东平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的情形，非常难以形容。渗出液之所以这么快浸透了行李箱，是因为里面的尸块根本没有被塑料袋密封，而是用保鲜膜简单缠绕，整整齐齐码放在行李箱里，像是平整的砖块。

    这太像是心理变态作案，乔琳当时就受不了了，偏过头不看，东平更直接，跑到边上去吐了。

    陈队还算冷静，“叫法医来。再给安教授打个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过来一趟。”

    乔琳愣了一下，正要说好，东平那个不清楚状况的就已经打电话了。他没有安明森的号码，以为要先打回局里，耽误了几分钟，但总体差别不大。

    半小时后安明森赶到，看上去来得很急，但还是保持住了他的风度。

    乔琳正戴着口罩拍现场，搜集物证，装没看到他，十五分钟后她的工作结束了，帮法医分装尸块，然后原地待命。

    东平吐得脸色发白，从小树林里钻出来，问她：“那个就是安教授吗？陈队请他来是不是因为这次案子很棘手？”

    乔琳说：“嗯，一般局里遇到这种情况，会请犯罪心理的专家来看第一现场。”

    “好厉害啊。”

    “你也很厉害啊，看骨头可以还原被害人的外貌。”

    东平红了一下脸，“小时候和爷爷学的，我家祖上就是验尸的。”

    陈队听见他们说话，朝他们摆了下手，“你们先回去，我这里好了坐法医的车回警局。”

    乔琳和师傅点了下头，转身拉车门上了车。

    她前天和安明森小吵了一架，一直没接他的电话。起因是她心血来潮做家务，洗坏了他的衬衣，串色成了粉红色，被说不要动他东西，然后就生气了。

    其实安明森没有教育乔琳，只是那天他忙得太晚了，就让整段对话充满了疲惫和叹气。

    乔琳被气走后，他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碗摆盘精致的蛋炒饭，口味怎么样不说，但那个番茄酱画的爱心，很对称，很可爱。

    *

    经初步鉴定，行李箱内是一具男尸，全裸，骨龄四十左右，头颅失踪，只有大量被分割的尸块。大小均匀，切割面平整，极有可能是在彻底冷冻后用电锯之类的工具完成的分尸。

    安明森说这可能不是凶手的恶趣味，而是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处理方式，因此凶手大概率经营食品加工方面的店铺，也擅长区分rou类的不同部位。

    警员们点头，“那真可能是卖rou的，凶手起码要有一台大冷冻柜，只是家用冰箱根本容纳不了成年男性。”

    “不排除是饭店，这些地方都具备储存条件。”

    陈队最后拍板，“还有分割尸体时候的噪音，这么多块，周围邻居一定会听到，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人举报。还有，有没有人报失踪。”

    乔琳全记下来，“好的。”

    她和东平接下来的工作是检查抛尸地周围的监控，还有走访目击证人。

    乔琳饿扁了，出发前先在工位上吃盒饭，边吃边：“西海公园附近的便利店不知道有没有线索，凶手拖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到海边，店主很可能会有印象。”

    这间便利店二楼是店主的住宅，所以他一家三口算是二十四小时守在公园，三双眼睛，极有可能提供有效线索。

    东平说：“那我们现在去问吧。”

    乔琳看了眼才吃一口的饭，“可以啊，那走吧。”

    东平笑说：“把饭带上，我开车的时候你可以吃，你不能饿着，会低血糖。”

    乔琳之前就有过经期忙得吃不上饭，脸色苍白的先例，他这么关心一句也正常，毕竟她状态不好也会影响办案进度。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带着饭去案发地了，办公室里鸦雀无声，两个年轻的警员八卦地看向陈队桌前坐着的安明森。刚才的对话虽然算不上暧昧，但在乔琳的正派男友面前这么关心乔琳，还是有点越界。

    他们小小声议论，“东平是不是不知道乔琳和安教授的关系啊？”

    “那肯定，他是新来的。”

    他用口型道：“那完了，我感觉他对乔琳有好感。”

    *

    案子进展很顺利，乔琳和东平在西海公园的便利店得到了一条很有用的线索。

    从一周前开始，这里总是有一对夫妻开车到公园散步，但前天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而且最后一次看见他们时，他们把车一直开进了前面的树林。

    这很有可能就是在接散步为理由，寻找合适的抛尸地点，然后将车开进树林，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把行李箱抬下来抛入海中，只不过赶上退潮，第二天箱子就暴露在了礁石上。

    乔琳问了车型，回去排查道路监控，很快找到了这辆面包车，车主叫赵杰，开烤rou店，四十二岁，从照片和DNA判断他就是死者。

    这个赵杰有一个二婚妻子，叫李红，可疑的是丈夫失踪了，妻子到现在没有报案。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陈队立刻上门找李红问话，但是人早就跑了，烤rou店也很多天没有开张，拉开卷闸门，后厨赫然摆着一台巨大的切rou机器。

    之后用了三天，警队通过道路监控，抓到了已经在逃亡路上的李红和男友。

    调查很顺利，但工作强度也很高，乔琳的脑袋每天像在打电钻，“嗡嗡”直响。

    抓到嫌犯的这天，她总算在正常时间下班，东平顺路开车送她回来，路上在麦当劳买了套餐，因为是双人份，他们干脆坐在车后座，在乔琳家门前边吃边聊。

    乔琳问他摸骨画像的原理，他边啃汉堡边解答，说着说着边上突然没声音了，他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乔琳正闭着眼睛往一侧缓缓歪倒。

    他连忙用肩膀接住，一动不敢动。

    乔琳太累了，吃进一个汉堡一盒薯条，直接被碳水化合物击倒，睡着了。

    东平知道她真的辛苦了，男女有体能差距，这点大家心知肚明，可是很多次男警员都顶不住了，她都还在坚持。

    而且她还很漂亮，通宵一晚别人都跟鬼一样，只有她有一种憔悴的美感。

    东平想象不到，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大概是天暗了，他开始做梦，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点，追求她。

    忽然一道灯光打过来，东平眯起眼睛，看到一辆熟悉的SUV停在前面，车上下来个吸睛的男人，天太暗了，在车灯的映照下，东平才觉得那人的身材很眼熟。

    男人来到警车边，弯下腰，眼神忽视了车里的另一个人，直接降落在乔琳的睡颜。

    东平一愣，他认出来了！这是警局的犯罪心理学顾问，姓安的那位教授。

    安明森短暂和东平对视，敲了敲车窗。

    这点响声足够让乔琳皱眉转醒，一睁眼意识到自己枕在同事肩上，先和他致歉，然后才看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安明森弯腰站在路灯下，顶光看不清表情，但她知道自己完了，车内车外的氛围只能用尴尬和阴沉来形容。

    乔琳从车上下来，选择一笔带过，“谢谢你东平，下次我睡着，直接把我叫醒就行了。”

    在东平把车开走以前，乔琳和安明森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空荡荡的街上，她看向安明森，案子办了一个星期，他们也被迫冷战了一个星期，突然见面又被他撞见叫人误会的场面，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如果你需要，下次来之前我可以给你打个电话。”说完安明森只是看着她，很显然他在等一个解释。

    乔琳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愠怒，知道一旦继续这个话题，今天就没办法简单地度过了，但她真的好累，沾枕头就能昏过去，而且他一星期不主动联系，她本来就挺生气的。

    “就是睡着了而已，睡着了是没有意识的…”乔琳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你非要一个解释，等我忙完这个案子，会找你解释的。”

    他问：“今晚呢？不请我上去吗？”

    乔琳迟疑了一秒，想到自己还在待命，凌晨可能要和同事换班审讯。

    安明森率先开口，“不用了，早点休息，等你有空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