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博商人的口味

    当诺伯托到达雅利洛－VI时，节日的余热还没有完全散去。

    正风靡的以太战线游戏冲淡了星球危机留下的紧张感，也润滑了原居民和公司员工的关系。不过诺伯托对游戏并不感兴趣，他在宇宙中旅行只为了一件事。

    曾有人戏称他为傲慢的美食家，但诺伯托并不认同。他既称不上美食家，也算不上傲慢。他从未公开发表过自己的见解，最多同厨师简单地交流。诺伯托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宇宙如此广袤，仅仅是他所探索过的一角就已经包含了形形色色的种族。文化差异总是会引起误会，他以平和的心态去包容他们，就如同他品尝到的种种。

    诺伯托觉得他来的正是时候，前不久贝洛伯格的上下层区刚刚通行，这为他的探索之旅省了许多麻烦，他实在是讨厌麻烦。

    冰雪覆盖的星球，蓝白色是上层区的主基调。诺伯托坐在露天的餐桌旁，边欣赏附近的风景边享用完了一盘霜纹鲑面包和一瓶吉姆·罗杰面包味汽水。享用美食和欣赏美景固然是乐事，品味新鲜的风土人情更是诺伯托的兴趣。他悠闲而优雅地用完了这一餐，用餐巾将嘴角的碎屑擦拭干净后，才掏出一本手掌大小的本子，在上面记录下这一餐的体验。

    这是诺伯托的习惯以及兴趣之一，虽然纸质的记录可能要比他的记忆还脆弱，但是诺伯托喜欢这种稍微原始一些的方式，这让他有种仪式感。他已经如此许久了，记录的本子已经积攒了一小箱。

    将这两种美食记录完毕后，诺伯托又闲适地坐着看了一会儿风景，才起身离开。

    他没有具体的旅行计划，全凭心意。诺伯托对于来自上层区的第一餐很满意，接下来他打算去下层区看看。

    如今穿梭上下层区也只需要一张价格低廉的车票，对诺伯托这种外乡人也是如此，他不需要花什么力气就可以达成目的。

    自从星核危机解除，雅利洛－VI恢复了与外界的通信，但作为一颗位置偏远、资源匮乏的小行星，要引起外界注意还没有这么快。到这里来的外来者大多是公司的员工，他们的着装一目了然。而诺伯托则是一眼就能被看出既不属于公司也不是原居民的，一路上他没少接受暗中打量的目光。不过这些目光中并无恶意，诺伯托也早就习惯了这种事。

    下层区跟上层区有着明显的不同，诺伯托即使带着没有偏见的目光，也承认两地有着显然的贫富差距，仿佛阳光连同其他必要的生存资源被从下层区剥夺去了。不过他也能感受到在灰暗的环境中逐渐复苏的希望和顽强的生命力，至少诺伯托没有从下层区人民身上感受到某些消沉绝望的情绪。

    就像正在蓬勃生长的新芽……诺伯托喜欢这种感觉。他驻足看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在某条巷角有个正在笑眯眯地点着信用点的蓝发男人。

    在公司当员工不算什么有油水的工作，但桑博这几日还是好好刮了一笔。大笔财富到账让他近日变得慵懒了一些，嗅觉也就没那么灵敏——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新访客的来到。在他注意到新的商机之前，这位客人已经自己送上门，站在他面前说：“这位先生，您好。”

    “我是一名刚来到这儿的游客，请问您是否有时间陪我用个晚饭？”诺伯托说，“我会支付令您满意的报酬，如果能够帮我介绍一下这里的特色美食就更好了。”

    桑博有些稀奇，他的运道已经好到生意主动上门了？还是说这位客人被他的气质吸引到了？

    “哎呀，这位客人，您的眼光可真是好，全贝洛伯格再找不出比我更好的向导了。”桑博把手里的信用点往怀里一塞，相当娴熟地切换到营业模式，“无论是美食还是景观或者风土人情，就没有我老桑博不知道的。”

    “就算是那些难得一见的东西，只要钱到位……”桑博笑着，左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搓起来，满脸暗示。

    “不必如此。”诺伯托却说，“我不是什么带有猎奇心理的冒险家，介绍美食什么的也只是附带的，主要是想请你同我吃个晚饭。”

    桑博一愣，稍微正色了一些，说：“只是吃个晚饭吗？……哦我亲爱的朋友，别意外，我只是有些惊讶，外面的朋友都如此热情好客吗，还是说您有额外的诉求。”

    诺伯托面不改色地跟桑博对视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到：“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学会这么迂回的话术呢。”

    桑博：？这人对迂回有什么误会吗。

    “既然您想知道，那我便不遮掩了。”诺伯托说到，“我想买下您从今日晚饭到明日早饭的所有时间，共计大约十六个小时，我不会强迫您做任何违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

    桑博放在胸前的手松开又交握，眉毛挑起，最终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只要钱到位，什么生意都好说。”

    世上竟有这种好事？诺伯托说：“四十万？信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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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竟有这种好事？jian商做多了，桑博也不免对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持怀疑态度。

    但是四十万的好生意为什么要拒绝呢？而且还是一次付清。眼前的这位如果不是财大气粗的天真少爷，就是老jian巨猾的顶级骗子。反正不管怎样，桑博都应付的来。

    诺伯托总是拥有好胃口，在询问了桑博的口味之后，晚饭的主菜由岩烧洞螈担任——在食物稀缺的年代里，这种高蛋白rou食更是紧俏。虽然随着上下层区的联通，资源不平衡导致的物价差距也会逐渐抹平，但是依然有怀旧的下层区居民和乐于挑战新事物的人尝试这种食物。

    忽略食材生前的模样的话，岩烧洞螈并不是什么有挑战性的食物。感谢即使生活在不见天日的环境中也依然保持对食物热爱的厨师，这道餐点在不断地改进下变得十分美味。烤制出脆皮上泛着诱人的光泽，蜜色酱汁挂在上面悬而未滴。刀尖放在表皮轻轻一压，“咔”地一声脆响，浓郁却不腻人的香气从刀尖处散发出来。白生生的嫩rou十分入味，rou丝在舌尖一抿就散，又不至于过分软烂，稍微用力咀嚼就激发出满口鲜香……桑博并不是什么美食家，不过他也品尝出这道菜肴近日又进行了大胆的改进，来自上层区的一味调味料让洞螈的风味更加柔和了。

    他的目光从食物转到对面的人身上，对方要比他专注多了，甚至可以说完全忽略了他。诺伯托低垂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的食物上，用无可挑剔的姿态将食物切割并送入口中。他的用餐礼仪简直是教科书级的，但是又不会过分优雅到让人产生疏离感——无论是皇家盛宴还是市井街巷，他都可以完美地融入其中。

    诺伯托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食物之外的事物了，他习惯在晚餐更正式地进食。桑博想起来之前这位做绅士打扮的青年站在他跟前谈一桩听起来很荒诞的交易时，落在他身上的专注目光。

    桑博咬了下叉子，他迫不及待要结束这顿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