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孟夢下了公車之後按照手機地圖步行，走了幾分鐘後來到一片較為安靜的住宅區，稍微遠離鬧區。

    上官易瑾的家位在一條全是三層連棟透天的街上，屋齡看起來挺新，外觀是十幾年前開始流行的現代主義風，看起來方方整整的。

    孟夢從上官易瑾家門前走過時，並沒有感應到夢境。

    這條街上沒有能夠坐著休息的設備，孟夢就像個可疑人物在街上來回走，從街頭走到街尾，然後折回，反覆幾十次後才感應到上官易瑾家中有夢境產生。

    孟夢確認街上沒有別人，便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到附近一棵行道樹邊蹲下，留下一個魔法記號後，身影便原地消失。

    短暫的黑暗過後，孟夢看到了一個房間，看起來像是女孩子的房間，白牆配木地板，牆邊的單人床上鋪著藍白色床包被子，櫃子上有一些小巧可愛的擺件，陳設簡單而溫馨。

    上官易瑾穿著白衣黑褲坐在房中央的地板上左右張望。

    孟夢現在是窺探狀態，魔識還沒具象化存在於獵物夢中，所以上官易瑾目前看不到她。

    上官易瑾在地上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此時房間床上多出一個人——孟夢。

    「孟夢」躺在床上睡覺，身上蓋著淺藍色的被子，頭上長著一對毛茸茸的白色兔耳朵，耳內側是淡淡的rou粉色。

    上官易瑾走到床邊彎下腰，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一隻兔耳，輕輕揉捏之後，轉移陣地來到茂密的頭髮上輕撫。

    窺探中的夢孟如果此刻將魔識具象化，應該會是目瞪口呆的模樣——原來上官易瑾內心深處想對她做這種事嗎？想摸頭？喜歡兔耳？可是那是假的孟夢啊！

    孟夢有點不開心，忍不住對假孟夢動了手腳，將她的兔耳變不見。

    上官易瑾愣了一下，蹲下來輕輕撥弄假孟夢的頭髮，像是在尋找消失的兔耳，而假孟夢被他這種擾人清夢的行為給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看著上官易瑾。

    假孟夢撐起上半身，蓋到肩膀的被子滑落，露出了她身上的白色睡裙。

    上官易瑾面色有些緊張，支支吾吾：「妳、妳醒了，我不是故意要看妳睡覺的。」

    假孟夢露出微笑，雙手搭在上官易瑾的肩上，說：「你想不想跟我抱抱？」

    「呃，不用。」上官易瑾撇開頭。

    「為什麼不跟我抱抱？」假孟夢身體前傾，手臂逐漸收攏，和上官易瑾之間的距離逐漸縮小，用軟軟的聲音說出蠱惑人心的話，「別生氣……我想要抱抱……」

    上官易瑾呆呆地蹲著不動，任由假孟夢摟住他的脖子，兩具身體正面相貼。

    假孟夢將頭靠在上官易瑾的頸邊說話：「警察哥哥覺得舒服嗎？喜不喜歡孟夢抱你？」

    窺探中的真孟夢快看不下去了，心想這是在做什麼！她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

    孟夢催動能力，魔識飄到房間地板上具象化出人形，是她日常的裝扮與模樣，長相身材與床上的假孟夢近乎相同，但仔細觀察假孟夢就會發現她的五官有些微歪斜，臉部輪廓比較尖瘦。

    「警、警察先生！」孟夢在上官易瑾身後喚他，見他回頭露出錯愕的表情，接著說：「那個人、那個人是冒牌貨，假的！真的、真的孟夢才不是這樣！」

    「孟夢？」上官易瑾疑惑地叫了她一聲，突然臉色變得嚴肅，對她喊道：「快逃！」

    忽然，假孟夢的臉部快速扭曲成恐怖醜惡的非人模樣，四肢變得骨瘦如材，嘴裡發出詭異的啊啊叫。

    上官易瑾用力扯下掛在身上的乾枯手臂，將它用力甩到床角。

    假孟夢，不，現在應該說是怪物，它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水果刀，快速從床上翻身爬起後，朝上官易瑾猛力刺來，但被躲掉了。

    上官易瑾轉身一個跨步將孟夢抱起，朝敞開的房間門外飛奔出去。

    門外是昏暗的走廊，上官易瑾抱著孟夢跑下樓梯，樓下是巨大的豪宅空間，但一樣十分昏暗，氛圍恐怖。

    有一些人聚在昏暗的大廳中聊天，追下樓的怪物看到有更多獵物後，便朝那些人爬去，頓時之間，慘叫聲此起彼伏。

    上官易瑾抱著孟夢跑進一間房間關上門，然後鑽進一木製大衣櫃中。

    一絲絲光線通過百葉櫃門探入，稍微照亮了衣櫃內部，上官易瑾直勾勾地看著孟夢，片刻後輕聲說：「乖，不要怕。」

    怕？比起怕，孟夢現在更多的是難為情。怎麼從假的換成真的，上官易瑾一樣在抱她？他是真的很想抱她嗎？

    孟夢想改動夢境換到一個比較明亮寬敞的空間，這樣氛圍比較正常，她也比較不會緊張。

    但她試了幾下卻發現無法更換場景和周圍事件，只有衣櫃內的光線稍微變亮，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魅魔的精神力量和體力不夠了；二是獵物的精神力量太強。

    孟夢急得快哭了，很怕自己等一下會出不去夢境。

    她努力思考對策，雖然夢境的發展通常沒太多邏輯，但只要魅魔適當引導，就算不用能力也能慢慢改變夢境劇情。

    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當務之急。

    孟夢覺得環在腰上的手臂似乎越收越緊，她喘著氣，帶著哭腔求人：「你、你你鬆開一點！」

    上官易瑾卻是反駁：「我沒有用力……孟夢小聲點，會被外面聽到。」

    「我、我很小聲了……你先放開，我喘不過氣，嗚……」孟夢小聲哭著，她是真的覺得身體不舒服，內臟被從四面八方擠壓著，如果體力因此被磨光，就真的不能逃離夢境了。

    孟夢沒被束縛的手臂捶打著上官易瑾的肩背，上官易瑾鬆手，低頭看見孟夢臉頰上掛著淚痕，眼眶都哭腫了，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別哭。」

    上官易瑾單手捧著孟夢的臉龐，想抬手幫她拭淚，但卻背孟夢拍掉手。

    「你、你坐下！」孟夢難得用很重的語氣命令人，但由於帶著哭腔，臉上的表情也不是生氣而是委屈，反而顯得很可憐。

    上官易瑾聽話地半跪下去，仰頭看孟夢獨自用手背擦淚，繼續道歉：「對不起……還在不舒服嗎？」

    孟夢不理他，轉身去推櫃門，卻發現推不開，於是再次嘗試改變夢境，試了幾秒才勉強將櫃門推開一點縫隙。

    「妳要去哪裡？」上官易瑾問孟夢。

    「出去。」孟夢不看他，哽咽著小聲罵他，「太、太兇了，我不、我不喜歡，討厭，討厭。」

    「不喜歡」、「討厭」、「討厭」連續砸在上官易瑾的鼓膜上，讓他胸口微微發悶，有一陣痠澀感。

    孟夢正用力推著門，身體突然往前傾，櫃門隨之大敞。

    孟夢差點摔倒，勉強站穩後看見眼前的房間已經不是剛才進來時的樣子，變成有點空的儲藏室，雖然沒開燈，但外面的午後陽光能透過百葉窗照亮房間。

    「孟夢，妳要去哪裡？」

    上官易瑾聲音低沉，孟夢轉頭看見他皺著眉頭，表情夾雜一些失落和生氣。

    孟夢看到他這個表情，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很像被拋棄的大狼狗。

    腦中突然有什麼畫面閃過，孟夢眨了眨眼，眼前的上官易瑾頭上突然多出兩隻立起的深色狗耳，耳廓黑色，接近中心的耳道是深棕色。

    孟夢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目測那對狗耳比自己的手還大一點，不知道摸起來手感怎麼樣。

    她將整個身體轉過來，站到上官易瑾面前。

    「妳不走了？」上官易瑾眼神亮了一些。

    「我……你、你先稍微低下頭。」

    上官易瑾帶著疑惑緩緩低頭，半跪的姿勢讓他視線正巧對著孟夢的胸部，眼神飄移著問她：「……這樣子嗎？」

    孟夢嗯了一聲，抬起雙手觸碰兩隻狗耳的外耳緣。

    大大的狗耳一抖，上官易瑾這才感覺到頭上長了東西，想抬手去摸，卻被孟夢阻止。

    「不准動！」孟夢小聲命令，「你、你乖一點，聽話。」

    對上官易瑾而言，「乖」這個形容詞是用在小輩身上的，雖然現在是在夢中，潛意識中的他依舊挺抗拒這個詞套用在自己身上。

    「我頭上有什麼？」上官易瑾皺眉，想抬頭看人。

    「是狗、狗耳朵！很可愛，我喜歡，你、你別亂動。」

    上官易瑾聽到「狗耳朵」時的第一反應是錯愕；聽到「很可愛」時變成覺得煩躁；聽到「我喜歡」後就選擇乖乖跪著給人摸。

    孟夢輕捏著狗耳把玩，揉揉又摸摸，說：「你變成狗狗的樣子，挺好看的，以後、以後要多多變成這個樣子……」說完，輕拍兩下狗頭。

    狗頭？

    孟夢瞪大眼睛，上官易瑾人已經消失，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體型巨大的黑色狼犬，坐著的高度與她胸部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