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一品 - 经典小说 - 冰牙齿(伪叔侄/先婚后爱/1V1)在线阅读 - chapter206 流舟

chapter206 流舟

    

chapter206 流舟



    将近十一点,温淮川带着温寻和温亦枫踏进了住院部大楼。

    他无法分辨自己有没有勇气再次面对胰腺癌晚期给亲人带来的rou眼可见的伤痛,但在他犹豫不决时,身体已经在温寻的带领下走进了病房。

    三叔家的儿媳刚和大嫂换完班,正趁着护工给二叔擦脸的功夫,坐在病床前给那位比中秋家宴时还要瘦的老人念着新闻。

    见他们三人踏进病房,邓缨伏在开始温岘耳旁提醒,“阿叔,枫枫和淮川来了。”

    “好好。”温岘抬起虚弱的胳膊,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分辨出几个人影,“枫枫回国了?”

    温亦枫挪到病床边,坐在婶婶让给他的板凳上握住了老人瘦骨嶙峋的手,“二爷爷,我来看看你。”

    “好孩子,好孩子,二爷爷耽误你学习了,上高中最要紧的事应该是考个好大学,枫枫很聪明的,像你爷爷一样经常考满分。”

    床榻上躺着的那位在意识模糊之中也能把话说得那么铿锵有力,病房内的众人不知该不该庆幸。

    温亦枫撅起嘴巴,强忍着不在他二爷爷面前掉眼泪,但还是在对方下意识掏口袋的时候哭出了声。

    “枫枫这些年在外国,不回家过年,二爷爷一直没给你红包,这些钱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在外国吃不好,你这小身板哪里遭得住?”

    他接过二爷爷掌心里藏着的空气,泪花控制不住地将那些不存在的压岁包打湿得彻底。

    “二…二爷爷…新年快乐…”

    安慰的话语似乎在此刻并不适用,所以温亦枫空有感性却无法应对眼前的情况,站在他身后的温淮川把他拉了起来,也交替着,在那病床边的小凳上落座。

    “二叔,枫枫过得很好,不用我们cao心。”他也握住了温岘的手,注视着那略显空洞的双眼时,温淮川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老爷子。

    他调整着呼吸,也清了清嗓子,“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给您准备。”

    老人眨着眼,似乎是在思考,过了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盐水冰棍……”

    “好。”

    得到答案的温淮川叹了口气,也握着二叔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贪凉代表着内脏正在加快腐烂速度,体内的温度也会持续升高,这就说明,那么大一个温家,却都是在二叔生命进入倒计时后才发现他得了胰腺癌。

    大哥说,这老头在癌症中期就确诊了,如果不是在公司倒地不起,他还打算隐瞒到寿终正寝的那天。

    仔细回想起来,中秋家宴那天他就已经走不好路了,如果温家人不善保密,或许他的晚年会少了很多痛苦。

    “流…流…”温岘抬起手,指了指温淮川身后的温寻,“流舟…”

    从他口中突然念叨出的那个名字让邓缨有些慌张,她想或许是老爷子最近总是意识模糊头脑不清醒,认错人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她拉着那位不太熟悉的堂弟妹到病床另一面,也在冲着温寻使了个眼色后,开口往下说。

    “流舟来,和爸爸说说话。”

    不知前因后果的温寻被按着充当起了那位叫做「流舟」的角色,虽然脑袋很懵,但她还是在得到温淮川肯定的眼神后,握紧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老人那只干枯的手。

    “爸爸…我是流舟…”她只能用这样不需要思考也能脱口而出的保险话术向他打招呼。

    手掌心中捧着的那只插着滞留针的手试图抬起,那颤颤巍巍的动作分明是想抚摸她的脸,温寻主动将脸凑近,让那冰凉落在了她因紧张而发烫的脸颊。

    “流舟囡囡,腿脚好些了伐?”温岘用着梁城方言,问候起了他不停用手指轻抚的脸颊主人。

    “嗯,不疼了。”

    “不疼就好,不疼就好,山里条件差,早点回家,爸爸知道错了。”

    这些对话之中似乎隐藏着老人不小的心事,温寻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冒充「流舟」成为一种心灵寄托。

    她抬头看向坐在病床另一面的温淮川企图再多多得到他的一些肯定,他却偏过头去,悄悄擦拭起了泪水。

    那温寻只好继续扮演了。

    以「流舟」的身份聊了一会儿家常后,老人心情不错,刚巧外面的阳光正好,他在身心皆暖之时闭上眼睛睡起了午觉。

    前来探望的三人离开了病房,邓缨也趁此机会将老人的情况说给了同辈中最小的这个弟弟听。

    “从住院开始,这个意识状态就时好时坏,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嗯,我明白的。”温淮川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向内看去,“我爸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经常把我当成我大哥小时候。”

    邓缨摇摇头,“唉,说到底,将死之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爱人孩子,昨天晚上已经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要接流舟回来了。”

    温寻从温淮川身后探出了脑袋,不太好意思地打断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那个…我冒昧地问一下…流舟是他的孩子对吧?是不是已经…”

    多余的话温寻不敢明说,她只记得那天家宴上,并没有流舟这么个人的存在,而她作为温家的边缘人也能察觉到那一大桌的温家人都在保守着同一个秘密。

    那个不能说的秘密恐怕与流舟有关吧,温寻猜想。

    邓缨苦笑着看向家族中最小的弟妹,“我记得弟妹今年才二十四岁对不对?”

    温寻乖巧地点点头。

    “唉,如果流舟当时就投胎了,现在大概也是二十四岁吧。”

    可以确定的是,那位已经不在了。

    温寻紧闭双唇,拉着温淮川的袖口不敢吱声。

    “弟妹要是没什么事,就留下来陪陪他吧,女儿的事始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你在的话好歹能让他在最后时刻安心。”

    “嗯,好。”

    只不过出于同理心答应下那个请求的温寻也没有想到,自己在病床前冒充的那个人和她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结。

    傍晚时分,当许久未见的沈瑜兰女士红着眼眶推开病房门与满屋子温家人撞个正着时,一场由蝴蝶振翅而掀起的风暴,正在席卷着温家的角角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