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爽约
8.爽约
8.爽约 夕阳余晖才沉入地平线。 俞清晖的联系方式，六年来都不敢换。而这次，上帝终于倾听到他的祈祷。 出发前，他却迫不及待想听见她的声音，遂拨通了那串烂记于心的新号码，尾音是上扬轻柔的撩人：“晚上，我等你。” “嗯。” 俞清晖脸色有些苍白，这一周连轴辗转多国，昨晚只睡两三个小时，他侧头轻咳了几声。 封栀试探性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他鼻音稍重，又控制不住地咳嗽：“小病，不碍事。” 原本还期待能被关心几句，对面却传来冷漠的挂机声，“嘟”得人心凉。 俞清晖无可奈何扯了扯唇角，在“误会”未释清，关系未确认前，她算得很清，和他依旧泾渭分明。 春分夜是一弯弦月，由西向东。 难得这天导师开恩，不到傍晚，大家就七嘴八舌提议去吃烧烤，而距赴他的约为时尚早，封栀怕大家扫兴，就答应先一起去聚餐。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约会”，哪怕只是他单方面认为，但俞清晖事先吩咐人定了宜安环境最清幽浪漫的餐厅。 当然私密性也最好，他不希望任何闲杂人等打扰。 俞清晖原本想亲自去接，但封栀说“她有脚”~ 这里里外铺满了朱丽叶塔和粉白荔枝，浓红浅白，暗香浮动，鲜花玫瑰和粉白气球，静静地等着伊人到来。 …… 但一整晚，门口是自始至终的冷清，繁多艳丽的玫瑰也渐渐开过了头。 号码拨出去从长时间的无人接听，到最后彻底关机，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特助何忱接了几个电话，悄悄揣度着措辞：“先生，盛小姐今晚和她的同学在聚餐……” 千言万语都不如几张照片来得直接，她的朋友圈空空如也，别人的却精彩纷呈，随意的路边摊上，一群同窗好友把酒言欢。 俞清晖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灿笑的封栀，或欢呼或鼓掌，也站起来同人干杯，像丛林中纵越玩耍的小鹿，鲜活又生命力旺盛的模样，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他拇指摩挲着食指骨节处，一颗心快要被妒火吞噬，不因她的爽约而恼怒，只嫉妒多久没看见她这样笑了。 无药可救了。 烟灰和掉落一地的玫瑰花瓣，灼烫出乌黑枯萎的伤疤。 像绷紧的琴弦拉到临界值，只要再稍用力，任何摧枯拉朽的疯癫事，他都敢做。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恨不得将心肝脾肺一并咳出，眼白上俱是惹人惊骇的红血丝。 俞清晖琥珀眸里是懒倦自嘲的锋冷颓废，他头脑晕沉，一踉跄—— “先生！您没事吧？” “快送医院！” * 今晚的急诊科人满为患，喧嚣难歇。 俞清晖高烧近40度，且伴随电解质紊乱，医生为他安排了输液，第一瓶他睡得浑浑噩噩，到第二瓶时才清醒过来。 急诊观察室毕竟条件有限，何忱为他在国际特需部安排了VIP病房，他个人医疗团队也随机到位。 医院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让他反胃不适。 他拒绝了秘书的轮椅，挣扎着起身，步履沉重往外面走去，那身笔挺的西装与周遭格格不入，落魄的身影莫名有些心疼。 “让开！” 大厅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竭力的吼声，只见白大褂上满是血迹的女生，正跪在担架车上做心肺复苏，随行的两个大夫拼了命推车冲进抢救室。 那是……封栀！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也看见了他，却根本无暇顾及。 原来聚餐进行到一半，封栀就起身告辞，但这时，隔壁交通路口却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七八辆车连环相撞，其中还有辆载客大巴。 他们是未来的医生，本就责无旁贷，一听瞬间全坐不住了。 一行零零总总十几个人，有的跟去附一院，有的人民医院，她被分到最近的省立，忙到晕头转向，而外面哭喊声连天，一片愁云惨淡。 急诊资源却近乎饱和，各科室想方设法抽调更多医护前来支援。 刚才那位急性心肌梗死由心脏大血管外科接手，情况渐渐趋于稳定，等她撤下来时，已累到近乎虚脱。 灯光下，她脸白得如堆云砌雪，像朵摇摇欲坠的栀子花，头发有些乱，薄肩随急促缭乱的呼吸，瞬间耷了下来。 等封栀再抬眼，却忽然发现他一直站在走廊中间，一动不动，手上还输着液。 她不知所措地笑了笑，褪尽冷色，只余脆弱，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这才想起今晚与他有约，而她却全然抛诸脑后。 两两相顾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一瞬间全明白了。 抢救室外的走廊人流不息，急着缴费的家属大步流星，不小心撞到她身上，下一秒封栀却被人紧紧拥入怀中。 “我爽约了，对不起……”她一身血腥，满身狼狈，眼睛似乎还洇着泪光，“但他活了！” “俞清晖，我今天救了三个人呢。” 俞清晖刀刻斧琢的俊脸沉在阴影中，纤长睫毛微垂着，掌心抚上她柔软发亮的发丝，他所剩无几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她。 “辛苦了，我们栀子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