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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追妻手札 第55节

    回?忆到这里,她?强行中断。

    痛苦的事没必要总去想起,她?现在要做的是?让宋家能趋避厉害,安然无?恙。

    “是?听到一些消息,大同忽然开战,其实国库并不充盈。不久前还有洪水,西北依旧干旱,多少?会影响明年的粮食收成。我就想着,有备无?患,其实也无?需我们多囤多少?,外祖父只管提醒提醒好友,如若有人意见一致,那大家分开各多备一些,宋家压力想来也不大。”

    前世粮食短缺之时,其他?商行为了利益都是?加价往外出?,只有宋家不愿意发国难财,依旧按以前的公价售卖,还给朝廷捐赠不少?用作战事粮草。

    捐赠粮草一事还是?陆少?渊单独找宋家人商议的。

    为此不知多少?人恨宋家入骨,导致小舅舅出?事的时候纷纷都来踩一脚。

    这一世,她?不想让宋家再挑大梁,匀出?去,各家都多囤一点,起码能让粮荒来势缓一些。

    只要能有所缓解,就不会有人随意哄抬粮价,宋家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一来能少?招惹麻烦。

    她?的提议倒真是?有备无?患的意思,宋老太爷点头:“确实该未雨绸缪,只有宋家商行是?无?法积压那么些粮食,但是?人多了,便?不会有问题。再且,真遇到粮荒,手?里的粮食就都成了功勋啊。”

    “姝儿,明儿你就拿我名帖,跟你爹爹一块把熟悉的叔伯都请到家里来商议。”

    宋芷姝当即领命,宋家其他?人都夸赞林幼萱心细,唯独宋迦齐看自己这个外甥女的目光不太一样,像是?在思索什么。

    宋家人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将林幼萱迎回?来了,洗尘宴上可想而?知的热闹,连带着宋家几?个晚辈都喝得晕晕乎乎,要人扶着回?屋。

    林幼萱酒量本就浅,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大中午才睁眼。

    “糟糕,我怎么就贪杯了!我这就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冯mama笑着把她?按回?床上,叫丫鬟去打水来给她?熟悉,说道?:“别说姑娘了,就是?大少?爷和大姑娘都刚起不久,也就舅老爷一个人清醒的。”

    “舅老爷说等姑娘醒了,不着急到正院去,先去书房寻他?。”

    林幼萱当即再起身来:“那更得快点了,不能叫大舅舅久等。”

    宋迦齐的书房离她?住的院落不远,从小小的园子穿过?,再出?了月洞门拐个弯就到了。

    “大舅舅,您找我。”她?进了书房的小院,视线扫过?窗边的一丛竹子,正好瞧见就坐到窗边的宋迦齐。

    宋迦齐朝她?招手?:“快进来。”

    到了宋迦齐跟前,她?发现他?书案上放了一堆杂记,正对他?的那本被他?趴盖在桌案上,应该是?刚看了一半。

    “您……”

    “你和陆少?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幼萱以为他?会问关于忽然囤粮和棉花的事,结果开口就扯上了陆少?渊,她?一时没控制好表情,对三个字露出?了嫌弃之色。

    宋迦齐是?什么人,一眼就看懂了外甥女对陆少?渊的厌恶。

    不该啊,前不久才说要嫁的人,怎么短短的日子里就厌烦了呢,仿佛两人之间有着跨越不了的仇恨一般。

    按他?所知的,陆少?渊近期所为每一样都是?在哄外甥女欢心,包括……

    “你的乡君也是?他?给你争取的?你父亲的事,是?他?暗中参与?了?再有上回?在镇抚司,他?也在是?不是??”

    宋迦齐连着的几?个问题每一个都叫林幼萱想夸出?声?。

    大舅舅不愧是?大舅舅啊,每一个都猜对了。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才会为你做到如此?!他?又是?投靠了哪方势力,还能调动当地的士兵!洪水那个镇上,他?和东宫那位大人在一块,我亲眼见到了他?,虽然是?背影,但我不会认错。”

    林幼萱一时语塞。

    陆少?渊躲躲藏藏,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她?大舅舅的法眼,然后?就连累她?被大舅舅质问了。

    她?很无?辜地努努嘴说:“我当时真不知道?他?在镇子里,也是?昨日得到封赏才明白过?来,至于他?投靠了谁……我想他?一直都是?太子殿下吧。”

    前世他?从来不跟她?说政务,但从她?也不是?傻子,哪里能不明白他?一直站在太子的阵营里。

    今生小舅舅的玉佩丢失不久后?,大皇子就出?事了,她?就更肯定他?从未投靠过?他?人,一直是?在为太子殿下办事。

    宋迦齐明显察觉到她?在回?避问题关键,沉默地看她?片刻,长长叹气一声?,然后?无?比严肃地发问:“萱儿,他?是?不是?真欺负你了。”

    林幼萱:……

    她?明白大舅舅说的这个欺负意思,是?陆少?渊毁了她?的清白,但确实是?存在过?这个事,只是?那是?前世不是?今生。

    她?忙摆手?,连带脑袋都摇得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哪里是?任由人欺负的性子!”

    “那你告诉舅舅,为何他?要这样处心积虑地讨好你。他?绝对不是?冲着宋家来的,如若要冲着宋家来,他?不会归还你小舅舅的玉佩,只需要那块碎玉在手?,宋家人就得乖乖听令。”

    “萱儿,难道?有什么话不能告诉舅舅的吗?如若你不说,定然就是?舅舅想的那般?!”

    她?的解释根本不能说服宋迦齐,林幼萱急得脑门都冒汗了,万一大舅舅真误会了,再跟其他?两个舅舅一说,指不定之间就到京城把陆少?渊再捅个对穿。

    陆少?渊死不足惜,但不能让宋家跟着受牵连啊!

    思来想去,她?脑海里闪过?一人,当机立断道?:“是?的,他?不是?好人!他?对我好,是?因为长得像他?嫁人的表妹!他?那表妹和他?半个青梅竹马,但是?没能跟他?在一块,嫁人去了,他?就把我当成了她?!”

    宋迦齐猛地站起身:“那个混账玩意!他?在玩弄你的感情?!”

    说完后?双眼又定定落在她?脸上,仿佛在辨认她?是?不是?又随口找了个借口哄骗自己。

    林幼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是?,然后?被我发现了。他?在考功名,我恼怒下说你既然利用了我,那就该给我补偿,不然就将他?觊觎他?人妻子一事捅到言官那边,让他?德行有失入不了仕。为了让我闭嘴,他?答应了。”

    “我的条件就是?要查清父亲当年的案子,再有脱离林家。他?先前的种种,都是?为了让我以为自己是?他?最爱的人,是?我想多了,他?……在乎的人里头,唯独没有我。”

    说到最后?,前世两人渐行渐远的一幕幕止不住的眼前滚动,她?声?音低了下去,眼眸闪动着水光。

    那一段日子她?是?的真伤心难过?。

    正是?她?经历过?痛苦不得作假的表情叫宋迦齐信服了,他?沉默着,良久后?才问:“往后?和他?彻底是?断了?”

    “断了,干干净净的,老死不相往来!”最后?一句多少?有点儿心虚,但林幼萱是?这么想的。

    鬼知道?陆少?渊会不会又诈尸,现在只能先当他?死透了吧,不然大舅舅再问下去,她?招架不住。

    “我知道?了,往后?有什么切记一定要和舅舅说,家里人都是?把你当至亲骨rou,知道?了吗。”宋迦齐心疼地拍拍她?肩头,让她?先离开了。

    远离了书房的小院子,林幼萱才敢大喘气,大舅舅刚才的表情太过?狰狞吓人了,不过?应该不会真去捅陆少?渊一刀。

    好歹是?蒙混过?关了。

    到了苏州,林幼萱彻底放松下来,每天不是?被宋芷姝带着满苏州逛,就是?被外祖父外祖母带着见亲朋好友,每当听见外祖父外祖母满脸光彩说这是?我那立了大功女婿的孩子,那种与?有荣焉都叫她?鼻子发酸。

    而?陆少?渊在年前都在为太子顺利登基的事布局奔跑,在十二月底也没能回?京城,此时一封信送到了他?手?里。

    明方说:“这信先送到京城再送回?来,白白耽搁了老些日子,而?且还是?宋家来信,世子爷快看看。”

    宋家来信?!

    难道?是?林幼萱?

    他?快速打开信,低头就看到自己手?上都是?刚摸过?泥地的脏污,忙又放下信,仔仔细细洗干净双手?再继续拆信看信。

    满怀期待打开信的年轻公子却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在腊八这一日,他?被宋大老爷信里短短两行字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一行字是?: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第二行只有两个硕大的——下贱。

    第59章

    一个该是祈福顺意的日子, 被兜头一封信骂了个体无完肤,陆少渊一时间是茫然的。

    短暂的茫然过后是疑惑。

    宋迦齐为何要用如此激烈的语气辱骂他,这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林幼萱将前世过往都告诉了宋迦齐, 可细想下便知道不该。

    重生一世的事过于惊骇, 且不说?亲人能?否接受,林幼萱都绝不会把?前世受过的苦难告诉宋迦齐。

    真告诉宋迦齐了, 绝不是一封信骂他就能?揭过去, 多半他此时已经被宋家的家丁打成半身不遂了。

    那……这是何故?!

    陆少渊握着信, 实在想不出缘由?, 但有一样是可以确定的, 定然是林幼萱在宋迦齐面前说?了他什么。

    且不管内容, 她不是会平白无故污蔑自己的人, 想来?还是说?了他的无耻之举……罢了, 是什么都不重要, 他甚至感到?了一丝来?得诡异的欢喜。

    起码她不是真正?把?他给忘记了。

    皇帝恩典赏下来?了,为了不让她一听京城就惶恐受到?惊吓, 他还特意托人让她还算熟悉的李忠行亲自去宣旨, 想来?她这些日子过得应该都是顺意快活的。

    陆少渊眼里有着淡淡笑意,将信收好,放入随行的小布袋中。

    明方听到?动静,回过身就见自家主子笑着收拾东西,跟着也露出笑:“今日腊八, 小的给世子爷买粥去吧。”

    陆少渊本想点头,下一刻又摇摇头:“南方很少过腊八,不一定有, 就别去麻烦了。”

    明方迈出去的腿只能?收了回头,错眼就见他往外走, 又迈开步子跟上。

    哪知?得来?淡淡一句:“你歇着吧,不必跟了,我?在城里走走。”

    苏州……他前世来?了许多回,可惜每次来?都是匆忙,为了公务,为了赈灾,为了平乱,唯独现在,他没有公务缠身,可以真正?轻松地看?一眼。

    看?看?她遗憾一生不曾到?来?的地方。

    他顺着客栈的楼梯拾阶而下,一路出了门,来?到?铺着石板的长街。

    四处都是白墙青瓦,宅子与宅子的缝隙中隐约能?看?到?一条绕城的河流,不时有乌篷船慢慢荡过。

    他随意选了一条胡同,慢慢踩着步子穿过,耳边一会是女子训斥孩童的声音,一会是谁家正?下厨跺菜板发出的声响。蓝天与小巷,是人间烟火味的宁静平和。

    他那已经乱了许久的一颗心随之安静下来?,穿出小巷子,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水边。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爷子摇着船划近,瞥见他站在岸边,当?即吆喝道:“可要搭船。”

    姑苏话,他有些听不懂,但从对?方的神色中猜到?了意思?。

    也无不可。

    他颔首。

    乌篷小船很快就来?到?他面前,他顺着低矮的石块往下走,跳到?船上。

    老爷子又问?他去哪里,他这会听懂了,回道:“劳你沿河转转。”

    他一口标准的官话,老爷子当?即明白他不是姑苏城里人,咧嘴笑一声高声说?好:“公子是京城人士啊,来?探亲的?”

    老爷子cao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官话和他搭起话来?。